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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达岭的秋天,风像一群喝高了的老光棍,打着旋儿地嚎,抽在脸上又冷又硬,能刮下一层皮来。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风里,愣是掺进了一股子甜腻腻、暖烘烘的怪味儿。

啥味儿?

是火药渣子混着新绸缎的浆水味儿,是烧红的铁疙瘩旁边摆着桂花糕的味儿,是肃杀了几百年的老长城,今儿个硬要挤出点喜气儿的——拧巴味儿。

镇北关这段城墙上,简直换了人间。

平日里黑黢黢、透着死气的烽火台垛口,此刻披红挂彩。那红绸子也不是什么正经绸缎,瞧着像是缴获的北元贵族帐篷里扯下来的,厚实,颜色也正,就是边角上还沾着洗不掉的几点可疑黑斑,此刻被山风扯得猎猎作响,像一面面血染的战旗,又像…新嫁娘羞红的脸。

更离谱的是城墙根儿底下,挨着关墙那台镇关的“巨灵神”蒸汽机。

这铁疙瘩平日里的动静,能把人耳朵震聋,排气管喷出的黑烟,活像条张牙舞爪的恶龙。可今儿个,它那几个碗口粗的排气孔,愣是被人用一大捧一大捧金灿灿的野菊花、红艳艳的山茱萸,还有不知从哪儿薅来的干松枝,给扎扎实实地捆成了…几束巨大的、冒着金属寒气的花束!蒸汽机庞大的身躯上,还用朱砂刷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囍”。黄铜铆钉在秋阳下闪着光,映着旁边同样锃亮的红绸,透着一股子生猛的喜庆。

“哎哟喂,我说赵头儿!您这身行头…啧啧啧!”一个满脸褶子的老火头军围着今天的新郎官赵大锤打转,嘴里啧啧有声。

赵大锤杵在那儿,活像根被强行套了花布套子的铁柱子。他那身标志性的、坑坑洼洼、沾满油污和可疑暗褐色痕迹的玄铁重甲还在身上,可外面,硬是罩上了一件崭新的大红喜袍!袍子是苏甜儿亲手缝的,针脚细密,料子也是顶好的苏杭软缎,可穿在赵大锤这铁塔般的身板上,怎么看怎么别扭。胸前的团花绣得是鸳鸯戏水,可被那身铁甲一撑,两只鸳鸯活像被门板夹过,眼神都透着股视死如归的悲壮。

他腰间挎着那把门板宽的九环鬼头刀,刀柄上却系着一个小小的、针脚略显粗糙的鹅黄色锦囊,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晒干的桂花,一股子清甜固执地钻进他满是铁锈和汗味的鼻腔里——那是苏甜儿给的。

赵大锤那张被风沙磨砺得如同老树皮的脸,此刻涨得比身上的喜袍还红。他梗着脖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脚下城砖的裂缝,仿佛能从那缝里瞅出个地洞钻进去。

“赵头儿,抬头!挺胸!拿出你轮锤子砸铁砧的劲儿来!”旁边一个瘦猴似的亲兵憋着笑起哄,“咱嫂子多俊的人儿,您可别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哄笑声刚起,就被一阵更喧闹的声浪盖了过去。

“新娘子来喽——!”

城关内侧的石阶上,一片耀眼的红云缓缓升起。

苏甜儿来了。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凤冠霞帔。她就穿着一身同样大红的、裁剪合体的劲装,头上盖着一方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身姿挺拔得像一杆新竹,由两个同样穿着喜庆、但腰挎短刀的健妇搀扶着,一步一步,踏着古老的石阶,走上这承载了太多血与火的城墙。

风掠过垛口,掀起盖头一角,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微微抿起的、倔强的唇。城墙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士兵们忘了哄笑,忘了打趣赵大锤,只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眼神里充满了敬意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祝福。这位带着蒸汽机图纸、在铁匠炉旁和他们一起挥汗如雨、无数次改进守城器械的苏工部主事,早已是这钢铁雄关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临时客串司礼官的,是镇北关胡子花白、嗓门却依旧洪亮如钟的老军需官。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最庄严的表情,气沉丹田,那声酝酿了许久的、带着金石之音的高喊,如同点燃庆典的礼炮,就要冲破云霄:

“吉——时——已——到——!”

“新人——”

“拜——天——地——!”

“地”字的尾音还在干燥凛冽的空气中震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呜嗷——!!!”

一声凄厉、尖锐、仿佛能撕裂魂魄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长城以北、那片苍茫起伏的荒原深处,如同毒蛇的嘶鸣,猛地刺破长空!瞬间盖过了所有喧闹!

这声音太熟悉了!是北元狼骑发动突袭的冲锋号!

城墙上所有的喜庆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冻结!

“敌袭——!!!”

“狼崽子来了——!!!”

凄厉的警哨声、士兵们变调的嘶吼声、兵刃仓惶出鞘的刺耳摩擦声,瞬间炸响!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

刚才还披红挂彩的城墙,瞬间切换成冰冷的战争机器!士兵们条件反射般扑向各自的战位,脸上的笑容被狰狞的杀意取代!

远处的地平线上,如同涌动的黑色潮水,无数披着皮甲、挥舞着弯刀的北元骑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正卷起漫天黄尘,朝着关墙狂飙而来!一架架简陋却致命的云梯,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大锤!!”盖头下的苏甜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焦急!

混乱中,赵大锤猛地抬头!他脸上那点新郎官的窘迫和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铁灰色!那双平日里看铁砧都比看人温柔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暴戾的怒火!那是婚礼被搅局的愤怒,更是家园被侵犯的杀意!

他根本没去看那汹涌而来的敌潮!

甚至没有去拔腰间的鬼头刀!

就在那司礼官老军需官被敌袭号角惊得目瞪口呆、嘴巴还保持着“地”字口型的刹那——

赵大锤动了!

他反手一抄,动作快如闪电,竟是从旁边兵器架上,捞起了一柄他平时用来检修蒸汽机、锤打铆钉的——西瓜大小的八棱紫铜锤!锤头黝黑发亮,沾着陈年的油污和铁屑!

“拜!天!地!”

赵大锤一声暴吼,如同平地炸响一个惊雷!吼声竟硬生生压过了敌袭的号角和城头的混乱!

吼声未落,他全身肌肉虬结贲张,那身大红喜袍被狂暴的力量撑得几乎要裂开!他拧腰、旋身、振臂!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暴力美学!

“呜——!”

那柄沉重的紫铜战锤,被他用尽全力,如同投掷一颗燃烧的流星,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朝着城墙下刚刚竖起、正有敌兵疯狂攀爬的第一架云梯顶端,狠狠砸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城墙上,士兵们忘了动作,惊恐地看着他们的新郎官在婚礼上甩出了战锤。

城下,刚刚爬上云梯一半、面目狰狞的北元士兵,愕然抬头,只看到一个裹挟着死亡风暴的紫红色巨影在眼前急速放大!

“轰——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令人牙酸的爆裂巨响!

紫铜锤精准无比地砸中了云梯最顶端的横梁!坚韧的硬木如同脆弱的秸秆般应声粉碎!木屑混合着血肉,如同喷泉般炸开!整架云梯发出绝望的呻吟,从中部轰然断裂、垮塌!上面攀爬的七八个敌兵惨叫着,如同下饺子般摔落下去,瞬间被后面涌上的马蹄踏成肉泥!

就在这血腥一幕上演的同一瞬间——

“嗤——轰——!!!”

城墙根下,那台被捆扎成巨大花束的“巨灵神”蒸汽机,仿佛被赵大锤这惊天一锤彻底激怒!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咆哮!那几根被野菊花和山茱萸堵塞了大半的粗大排气孔,再也无法抑制内部狂暴的压力!

浓密、滚烫、如同实质的乳白色高压蒸汽,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白色怒龙,带着刺耳的尖啸和毁灭一切的高温,猛地从花束的缝隙中狂暴喷涌而出!形成几道粗壮无比、温度骇人的白色气柱,狠狠地横扫向城墙下方!

“滋啦——!!!”

“嗷——!!!”

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那些正聚集在城下、准备攀爬其他云梯,或者挥舞弯刀、举着简陋木盾的北元士兵,首当其冲!滚烫的蒸汽瞬间吞噬了他们!皮甲如同纸片般被灼穿!裸露的皮肤在接触到蒸汽的瞬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油脂沸腾的“滋啦”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冲天而起!无数士兵如同被投入滚油锅的虾米,疯狂地扭曲、翻滚、抓挠着自己瞬间鼓起巨大水泡、甚至开始焦黑碳化的脸和身体!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刺鼻的皮肉焦糊味!

这股灼热的地狱之风,带着毁灭的死亡气息,贴着古老的城墙向上席卷。

然而,当这股狂暴的蒸汽洪流冲上垛口,掠过城头时,那骇人的高温却被高空的凛冽寒风急速冷却、稀释。

奇迹发生了!

就在赵大锤和苏甜儿所站位置的正上方,那混合着滚烫水汽和冰冷山风的气流,在秋日正午明晃晃的阳光下,竟然折射、凝聚出了一道清晰无比、横跨整个关隘的——

七色彩虹!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光弧,鲜艳夺目,如同仙人抛下的锦缎,稳稳地悬停在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空!将下方那对穿着大红喜袍、站在尸山血海边缘的新人,温柔地笼罩其中!

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残酷荒诞!

“咻——噗!”

一支从混乱敌阵中射出的冷箭,带着恶毒的尖啸,穿过彩虹的光晕,直奔盖着红盖头的苏甜儿面门而来!

“甜儿!”赵大锤目眦欲裂,想扑过去已是不及!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礼——成——!!!”

一声清亮、决绝、甚至带着一丝狂放笑意的娇叱,猛地从红盖头下炸响!压过了城下的惨嚎,压过了城头的厮杀!

是苏甜儿!

她竟在冷箭袭来的刹那,猛地抬起双手,一把掀飞了头上的红盖头!

那张清丽脱俗、此刻却写满了坚毅和决然的脸庞,毫无遮拦地暴露在战场之上!暴露在七色彩虹之下!她看也不看那支已飞到眼前的夺命箭矢,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星辰,直视着前方汹涌的敌潮,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句迟到的仪式呐喊,狠狠地、不容置疑地砸进了这修罗场:

“礼!成——!!!”

“嗡!”

那支飞到她眼前的冷箭,仿佛被这声宣告蕴含的某种无形力量震慑,箭杆竟然在空中极其诡异地、肉眼可见地震颤了一下!

就这一下!

足够了!

“当!”

一支从侧面射来的、角度刁钻的守城弩箭,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了冷箭的箭簇上!将其狠狠击飞,斜插在旁边的垛口砖缝里,箭尾兀自嗡嗡乱颤!

苏甜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她依旧保持着掀开盖头、昂首挺胸的姿态,站在彩虹之下,站在她的新郎身边,站在血与火的背景之前!

短暂的死寂。

随即!

“吼——!!!”

“吼!吼!吼!”

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骤然喷发!整个镇北关城墙上,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大明边军,无论是老兵油子还是新兵蛋子,无论是挥刀的、射箭的、还是抬着滚木礌石的,全都红了眼睛!他们用尽胸腔里所有的空气,用刀背疯狂地敲打着盾牌、城垛,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如同滚滚雷霆般的嘶吼:

“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吼声汇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洪流,带着血性与祝福,带着对敌人的蔑视和对新人的敬意,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拍向城下那片被蒸汽灼烧、被彩虹笼罩、已然陷入混乱和恐惧的敌阵!竟硬生生将那如潮的攻势,吼得为之一滞!

就在这山呼海啸般的“百年好合”声浪席卷战场之时,镇北关内侧箭楼的一个射击孔后面,一个穿着青色短褂、背着画板、脸色煞白如纸的年轻人,正哆嗦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他是《京师日报》特派的前线画师,王小川。原本是奉命来记录这场史无前例的“长城婚礼”的浪漫场景,谁曾想浪漫没画几笔,直接撞上了血淋淋的修罗场!

刚才那蒸汽喷发、彩虹悬空、新娘子掀盖头喊礼成、冷箭擦着鼻尖飞过、边军齐吼“百年好合”的连环暴击,已经把他可怜的神经摧残到了崩溃边缘。他握着炭笔的手抖得如同得了鸡爪疯,画板上那幅“婚礼图”早已被汗水、泪水和惊吓的涂鸦糊成了一团浆糊。

“完了…全完了…这…这怎么交差啊…”王小川哭丧着脸,看着自己不成样子的画稿,心如死灰。

就在他万念俱灰,琢磨着是跳箭楼比较快还是被总编骂死比较惨时——

“哗啦啦啦——!!!”

一阵如同山洪暴发、又像是无数算盘珠子同时倾倒的、宏大而奇异的声响,猛地从城墙内侧传来!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密集,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城外的厮杀和吼声!

王小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扒着箭孔,探头向外望去。

这一看,他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

只见镇北关那高大巍峨的内侧城墙墙面上,此刻正上演着一场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奇观!

无数根手臂粗细、打磨得光滑无比的青灰色竹筒,从城墙顶端的女墙后面被一股脑地倾倒下来!这些竹筒首尾相连,如同一条条被赋予了生命的青色瀑布,顺着陡峭的墙面,一路奔腾咆哮着倾泻而下,撞击在城墙根的石基上,发出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哗啦”巨响!

这景象,如同天河倒灌!如同竹海倾覆!

更令人惊骇的是,在这些疯狂倾泻的竹筒表面,并非空白!

每一根竹筒上,都用朱砂、墨汁、金粉,甚至是烧焦的木炭,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王小川离得远,看不清具体内容,但那字迹的狂放、潦草、以及扑面而来的喧嚣感,几乎要冲破竹筒的束缚!

“赵头儿苏工新婚大喜!边军老卒张屠户随礼铜钱五十文!祝早生贵子!”

“甜儿妹子!俺是王铁匠!随铁箭头一捆!给娃儿当弹弓子儿玩!”

“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京师东城李记绸缎庄随上等红绸一匹!”

“666!百年好合!江南游侠儿叶孤城打赏白银十两!”

“赵大锤!俺是你隔壁老王!欠你的二斤猪头肉折银三钱随礼了!”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北直隶漕帮兄弟随上好漕米十石!”

“苏工部威武!赵工头霸气!打赏白银五十两!给兄弟们加餐!”

“百年好合!白头到老!+1”

“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祝福、打趣、随礼、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数字和符号!字迹五花八门,内容天南海北!无数根承载着滚烫心意和碎银铜钱的竹筒,汇聚成一条条咆哮的青色洪流,从城头疯狂倾泻!砸在地上,堆积如山!那“哗啦”的声响,竟成了这场血色婚礼最宏大、最独特的背景音!

这…这是什么东西?!

王小川彻底懵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如此…赛博朋克的“随礼”方式!

就在他大脑宕机之时——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轻鸣响起!

城墙内侧,那堆积如山的“弹幕竹简”洪流正上方,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骤然亮起了一片巨大无比、凝练如实质的淡金色光幕!

光幕之上,光影流转,无数细小的、由纯粹光线构成的算盘珠子正在疯狂地上下拨动、碰撞、累加!发出密集如骤雨的“噼啪”声!

最终,所有的光影和算珠猛地一凝!

一行由璀璨金光构成的、巨大到足以让整个关隘都清晰看见的立体大字,在光幕中央轰然显现:

全网打赏实时统计:纹银一万零八百三十五两七钱!

礼金已自动转购:

辽东精制御寒棉甲——叁仟套!

三日后送达!

“棉甲…三千套?!”

王小川喃喃地重复着,手中的炭笔“啪嗒”一声掉在画板上。他看着那悬浮在如山竹简之上、散发着温暖金光的巨大字迹,再看看城外依旧在喷吐着灼热蒸汽、悬着彩虹、喊杀震天的战场,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热血、荒诞与巨大感动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恐惧和混乱!

他猛地抓起炭笔,手也不抖了,眼也不花了,对着画板,用尽平生所学,疯狂地涂抹起来!他要画!画下这蒸汽朋克的婚礼!画下这彩虹下的血誓!画下这如山如海的“弹幕”祝福!画下这金光闪耀的“棉甲三千套”!

这哪里是婚礼?这分明是一场战争!一场用爱、用钢铁、用赛博朋克的奇观,向命运和敌人发起的、最浪漫的冲锋!

喧嚣终会平息,血火终会黯淡。

当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如同冷却的血痂涂抹在关外狼藉的战场上时,镇北关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喘息。

箭楼顶层,一处被临时布置成新房的狭窄隔间里,终于点起了两根粗大的红烛。烛光摇曳,驱散了角落的黑暗,映照着墙上挂着的弓箭和修补过的铁甲,也映照着两张疲惫却焕发着奇异光彩的脸。

赵大锤已经脱下了那身撑得快裂开的喜袍,只穿着贴身的旧布褂子,露出虬结如铁的臂膀。苏甜儿也换下了劲装,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中衣,长发披散下来,烛光下,清丽的脸庞带着一丝少见的柔美。

没有交杯酒,没有闹洞房。只有两人紧挨着坐在简陋的土炕沿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和远处伤兵营隐隐传来的呻吟。

赵大锤粗糙的大手,包裹着苏甜儿略显冰凉的手指,笨拙地摩挲着。他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久久不语。

苏甜儿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铁锈、硝烟和汗味的独特气息,那是她早已熟悉、也早已安心的味道。

“甜儿…”赵大锤忽然闷闷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嗯?”苏甜儿抬起头。

赵大锤没看她,目光却投向了墙角倚着的那张他惯用的、需要两人合力才能拉开的三石强弓。他松开苏甜儿的手,起身走了过去,弯腰拾起了弓,又从那挂在墙上的箭壶里,抽出了一支最沉、最锋利的三棱破甲重箭。

箭头寒光闪闪,在烛光下跳跃着冷冽的光。

他拿着箭,走到箭楼内侧、一块相对平整、尚未被烟熏火燎过的青砖墙面旁。

苏甜儿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问。

赵大锤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那支沉重的箭。他没有用笔,没有用刀。他要用最熟悉的东西,刻下他此刻最重的承诺。

他举起箭,箭头对准了冰冷的青砖。

“嗤——咔…咔咔…”

刺耳尖锐、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坚硬的三棱箭头狠狠啃噬着同样坚硬的城砖!细碎的石粉簌簌落下!火星在箭头与青砖的每一次较力中迸溅出来,如同微小的烟火,短暂地照亮了赵大锤无比专注、无比认真的侧脸。

他刻得很慢,很用力。每一笔,都像是在锻打一块最顽劣的生铁,倾注着全身的力气和心意。沉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苏甜儿站起身,走到他身后,默默地看着。

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刻字的墙上,纠缠在一起。

许久。

赵大锤终于停下了动作,手臂微微颤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侧开身。

烛光清晰地照亮了那面青砖。

上面,是七个用箭头硬生生“啃”出来的、歪歪扭扭、却力透砖背、带着灼热火星余温的大字,每一个笔画都如同刀劈斧凿,充满了铁与血的质感:

待四海靖平

补卿凤冠霞帔

苏甜儿的目光,久久地落在这七个字上。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海誓山盟。只有最朴素的承诺,和最沉重的担当。

她的眼眶,慢慢红了。

她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擦眼泪,而是猛地将自己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方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用力地按在了那七个还带着石粉和灼热气息的刻字之上!

鲜红的绸缎,紧紧覆盖了冰冷的青砖和铁划银钩的字迹。

烛光下,红绸上那对并蒂莲,仿佛在无声地盛放。

赵大锤看着她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那张被风霜雕刻得如同岩石般的脸上,缓缓地、极其罕见地,绽开了一个笨拙的、却温暖得如同冬日炉火的憨厚笑容。

他伸出手,将他的新娘,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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