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中的漂流,仿佛永无止境。
陈续的意识沉沦在一片光怪陆离的碎片之海。时而,他仿佛化身为归墟本身,冰冷地注视着万物的终结与湮灭,感受着那种令灵魂都冻结的绝对寂静;时而,他又仿佛回归源初,化作一点温暖的光,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着想要点亮什么,创造什么。
两种截然相反的体验如同磨盘,反复碾压着他的神魂。眉心契约烙印的光芒微弱得如同萤火,仅能勉强维系着他最后一丝生机不灭。
外界,那层由归墟黑暗与源初之光勉强交织成的平衡光膜,如同一个脆弱的卵,包裹着他,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移动。光膜之外,是冰冷、死寂、空无一物的宇宙背景。
然而,在这极致的沉寂内部,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酝酿。
右眼深处,那代表“归墟”的黑暗,并未因沉寂而安分。它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不断尝试着侵蚀、同化左眼那微弱的“万象源初”之光。一丝丝肉眼难辨的黑色气流,如同触手,悄然蔓延,所过之处,陈续体内残存的生机便黯淡一分,经脉与识海便多一分枯寂。
左眼的源初之光,则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灯塔,顽强地抵抗着,散发着温暖却力不从心的辉光,修复着被黑暗侵蚀的损伤,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平衡。但这修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侵蚀的速度。
这种内在的拉锯与消耗,使得陈续本就微弱的生机,如同沙漏中的细沙,正在一点点不可逆转地流逝。
就在这内耗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
嗡!
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得自漂流残骸的较小虚空源晶(之前未曾用完),似乎感应到了宿主生机的急剧衰减,以及那源初之光的哀鸣,突然自发地亮起了微弱的白光!
精纯的创造本源之力,如同甘泉,缓缓注入陈续近乎干涸的体内。
这外来生机的注入,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投入了一颗火星!
左眼的源初之光得到滋养,猛地亮了一瞬,修复速度加快。
但与此同时,这突如其来的生机,也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刺激到了那躁动不安的归墟黑暗!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意念,猛地从陈续右眼中爆发!那沉寂的黑暗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破了源初之光勉强构筑的防线,朝着那新注入的生机,朝着陈续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席卷而去!
平衡,被彻底打破!
包裹着陈续的光膜剧烈扭曲、明灭不定,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黑色裂纹!一股令人心悸的、万物终结的寂灭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扩散开来,虽然范围不大,却让周围原本平静的虚空都产生了细微的褶皱与扭曲!
他眉心的契约烙印疯狂闪烁,试图稳定局面,但在失控的归墟之力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陈续的身体在光膜中剧烈抽搐起来,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仿佛在承受着凌迟般的折磨。他的意识在毁灭的浪潮中浮沉,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
就在这最危险的关头,那冥冥中指引着他漂流方向的、断断续续的虚空低语,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明显的急促:
“平衡……失序……”
“外力……干扰……”
“坐标……修正……”
“加速……送达……”
随着这低语的响起,一股无形的、源自遥远彼岸的力量,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作用在了那濒临破碎的平衡光膜之上。
并非强行压制那暴走的归墟之力,而是以一种玄奥的方式,轻微地偏转了那毁灭性能量的部分流向,同时,极大地增强了陈续自身与遥远坐标点之间那本就存在的吸引力!
咻——!
原本缓慢漂流的平衡光膜,速度陡然激增!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灰色流光,以一种远超之前数十倍的速度,撕裂虚空,朝着那既定的方向,疯狂投去!
这突如其来的加速,使得内部肆虐的归墟之力被部分引导向了外部,与虚空摩擦,拖曳出一道淡淡的、散发着湮灭气息的黑色尾迹,虽然短暂,却为遥远的追踪者,留下了一道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危险的……毁灭路标!
……
几乎在同一时间,正在全力追寻的青芜一行人,猛地停下了脚步!
守拙真人手中的星盘上,代表陈续的那个光点,亮度骤然提升了一截,并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预定方向疯狂移动!
“委员长的速度变了!好快!”叶灵惊呼。
“玄”从青芜肩头人立而起,眼中星海剧烈旋转,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迫:“不好!他体内的平衡被打破了!归墟之力正在失控爆发!是那股牵引力,强行加速了他的漂流,试图在他彻底湮灭前,将他送达目的地!”
它猛地看向众人,意念如同炸雷:“我们必须更快!在他被那股力量彻底吞噬之前,或者……在理骸院和那些深渊魔物,被这道突然清晰的‘毁灭路标’吸引过来之前,找到他!”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加速,意味着他们找到陈续的机会更大。
但失控的归墟之力,意味着陈续随时可能自我湮灭!而那道清晰的尾迹,则像黑夜中的烽火,会吸引来所有潜在的敌人!
“不顾一切!全速!”青芜眼中闪过一丝血红,妖力毫无保留地燃烧起来,速度瞬间飙升到极致。
守拙真人、石岳、叶灵,同样咬牙燃烧元气,化作四道决绝的流光,紧追着星盘上那颗疯狂移动、象征着希望与毁灭的光点,冲向前方未知的空域。
一场与死亡赛跑的追逐,在无垠的虚空中,骤然进入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