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砚之正在药圃里掐艾草尖,准备晒成艾绒。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女人的哭喊:“陈医生!救命啊!我家老周快不行了!”
他直起身,只见李婶抱着个男人往院里冲,男人脸色发青,嘴唇紫得像茄子,瘫在李婶怀里直哼哼,额头上全是冷汗。陈砚之赶紧迎上去,接过人往诊床上放,手指刚搭上脉就皱起眉:“咋回事?昨晚还见他在村口下棋呢。”
“都怪他!”李婶抹着眼泪,声音抖得不成样,“昨天跟人赌酒,灌了半斤老白干,半夜就喊肚子疼,以为是喝多了,让他睡了一觉,今早直接蜷成个球,说肠子要断了!”
陈砚之掀开男人衣服,肚子鼓得像个皮球,用手一按,老周“嗷”一声疼得直抽搐。“是肠痈,”他扭头冲里屋喊,“林薇!把我泡的酒大黄拿过来!再备一套银针和艾灸盒!”
林薇刚从医院值完夜班,背着包进门就听见这话,赶紧往药房跑:“来了来了!昨晚刚泡好的酒大黄,浓度够够的!”她把药包往桌上一摔,又从柜子里翻出银针盒,“针用多少?要不要加电针仪?”
“不用,古法来!”陈砚之已经消毒完手,捏起三根三寸长的银针,“你帮我按住他腿!”话音刚落,银针“噌噌噌”扎进老周的“天枢”“关元”“足三里”,手法又快又稳,针尖微微颤动,老周疼得想挣扎,被林薇死死按住:“周大哥忍忍!这针能救命!”
“得放脓,”陈砚之盯着针尾,忽然手腕一转,银针在穴位里轻轻旋了几下,老周肚子“咕噜”响了一声,脸色缓和了些,“但不能硬来,先让气血活开。”他说着,从林薇手里接过酒大黄,用擀面杖擀成碎末,温水调成糊,往老周肚脐上一敷,“这玩意儿能把肠子里的脓往下引,比单纯喝药快。”
李婶在旁边看得直咂嘴:“陈医生,这行吗?要不咱去医院开刀?”
“来不及!”陈砚之头也不抬,从炭炉上抄起个艾灸盒,往里面塞了把艾绒,点着了扣在老周小腹上,“他这是急症,但没到穿孔的份上,针通经络,药攻毒,艾灸补阳气,三管齐下比开刀稳妥。你看——”
话没说完,老周突然哼唧声变小了,脸色也没那么青了。林薇凑过去看:“哎?真管用!周大哥,是不是好点了?”老周艰难地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挤出个“嗯”字。
“这艾灸得盯着,”陈砚之把艾绒往盒里添了点,“热度不够白费事,烫了又伤皮肤,林薇你帮我瞅着,我去熬汤药。”他转身往灶房跑,药柜抽屉被拉得“哗啦”响,“金银花、蒲公英、败酱草……再来点赤芍活血……”
林薇守着艾灸盒,时不时挪一下位置:“周大哥,觉得烫就说啊,我给你挪挪。”老周这次居然能咧嘴了:“不烫……挺舒服的……肚子好像不那么拧着疼了。”
李婶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刚才他疼得直翻白眼,我以为要见不着了……陈医生这本事,比县医院那大夫强多了!上次我侄女生疹子,那大夫开了一堆药膏没用,你就给了瓶紫草油,三天就好了。”
“那是小儿急疹,本来就好得快,”陈砚之端着药锅出来,把熬得浓浓的药汁倒在碗里,“来,能喝不?喝下去好得更快。”林薇赶紧扶老周坐起来,给他垫了个枕头,一勺一勺喂药。药汁很苦,老周皱着眉往下咽,喝到一半突然咳嗽起来,陈砚之赶紧拍他背:“没事没事,排脓呢!”
果然,老周咳完,脸色又亮堂了些,甚至能自己说话了:“陈医生……刚才那针……扎完真不咋疼了……”
“这针是通的,药是攻的,艾灸是补的,”陈砚之把艾灸盒拿下来,换了拨新艾绒,“你这是喝酒把热毒堵在肠子里了,光靠刀子拉个口子,毒排不干净还遭罪,咱这法子又温和又彻底。”
林薇看着银针尾部的颤动,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那个肠梗阻的大爷,你也是这么弄的吧?他儿子后来还送了面锦旗,说‘针药艾灸,妙手回春’。”
“那老头比他严重,”陈砚之笑了笑,“还加了个刺络放血,在‘委中’穴放了两滴血,黑得像墨,放完立马就不抽风了。”他低头看老周,“你这还好,没到那步,不然还得挨两针放血。”
老周吓得一哆嗦,赶紧说:“不……不用放血……这样就挺好……”
李婶在旁边择菜,准备留他们吃饭,听见这话乐了:“你个老东西,知道怕了?以后还跟人赌酒不?”老周脸一红,嘟囔着:“不了不了,再喝就是狗。”
过了一个钟头,陈砚之拔了针,揭掉肚脐上的药糊,老周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肚子也瘪下去不少。“感觉咋样?”陈砚之问。老周活动活动腰,惊喜道:“真不疼了!就是有点饿。”
“能饿就好!”林薇笑着递过碗粥,“我早上带的小米粥,你先垫垫,等下让李婶给你熬点米汤,千万别吃油腻的。”
李婶笑得合不拢嘴,往陈砚之手里塞了把刚摘的青菜:“中午就在这吃!我杀只鸡,用你这法儿,针针艾艾的,给你们补补!”
陈砚之接过青菜,摆了摆手:“杀鸡不用针艾,咱就清炖,吃个原味。”他看了眼林薇,眼里带着笑,“正好让你尝尝,我这农家菜,不比医院食堂的差。”
林薇心里暖暖的,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是医院的电话,她接起来应了几句,挂了说:“急诊科刚收了个腹痛的,跟周大哥症状差不多,我得回去一趟。”她拿起包,又回头叮嘱老周,“记得啊,三天内只能吃流食,别不当回事!”
“知道了!”老周挥挥手,精神头足得很,“林医生慢走!陈医生,咱中午喝两盅?”
“喝啥喝!”陈砚之敲了他一下,“再喝肠子里又该长疙瘩了!喝米汤!”院子里响起一阵笑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诊床上,银针闪着光,艾灸的烟慢慢飘出院墙,混着饭菜的香,把整个村子都裹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