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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沉沉,乌云遮日。

竹庐的门在顾宗峙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最后一丝喧嚣与窥探彻底隔绝。

室内陈设简朴,一桌一椅,一榻一柜,皆由山中老竹所制,泛着温润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清苦的药草气息,与窗外透入的雪后寒意交融,沁人心脾。

沈忘忧端坐于窗下主位,并未起身相迎,只抬手虚引对面一张竹椅。苏泓静立其身后侧方,目光平静地落在顾宗峙及其随行之人身上,如同看待几件新放入室内的陈设。

顾宗峙解下大氅,交由身后一名恭顺垂首的心腹弟子捧着,独自上前,于竹椅上落座。他身形魁梧,即便坐下,亦自带一股雄沉气势,只是眉宇间那抹疲惫与凝重,在庐内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愈发清晰。

清虚道长与君山先生则静坐其下首,一个拂尘搭臂,气度冲和;一个手持判官笔,气度儒雅。

就在顾宗峙正要开口之际,静立的苏泓忽然极轻微地侧了侧头,目光落在那个捧着大氅的弟子颈项上。

那弟子在苏泓神游感知之内,浑身生机隐隐勃发,却又根基虚浮,心音跳动颇快,与那日在邻峰遇到的几个江湖人颇有相似之处,他手腕微动,腰间索红铃立时发出一声铃鸣——叮。

苏泓收回目光,“有虫。”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那弟子身体猛地一僵,捧着大氅的手险些脱力。一只米粒大小、色泽艳红的怪虫竟从他耳中慌慌张张地钻出,随即被一股无形音波震碎,化为齑粉。

这一幕太过骇人,顾宗峙一行人顿时哗然!几人瞬间站起戒备,交谈尚未开始便被中断。

沈忘忧从几人身上目光轻掠而过,只见冲虚道长大惊失色地低呼出声,君山先生眼角微抽,手已按上腰间判官笔,顾宗峙面色骤然一沉,眉峰紧蹙,眸中翻涌震怒。其余几名弟子神色惶惶。他指尖在桌上无声轻叩一下,心中已经了然。

众生欲望,世事污浊,远不如这瓶中濯水樱枝清艳。它自被苏泓随手折回、放在案几上做点缀,花开花败,一任春风。

“多谢苏少侠提醒。”顾宗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对剑庐师徒抱拳致意。沉声肃容道:“沈兄且看,苗疆手段何等阴毒狡诈,防不胜防。西域之行,顾某便见过花欲燃施展类似手段,只是当时苦无实证,奈何他不得。没想到……”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冷哼一声,怒极反笑,“如今他们师姐弟竟在四海盟中独领一阁,愈发肆无忌惮!竟将手段施展到了本盟近身之侧——”

又对那名神色惶恐、汗出如浆的捧氅弟子,语气放缓,带着安抚:“阿三,不必惊慌,些许魍魉伎俩,乱不了大局。待到山下,再为你延请名医驱除便是。”

顾宗峙目光在那件大氅上停留一息,唤另一位稳重些许的弟子阿大先行拿去,正事要紧,下山之后再做处理。又抬手示意清虚道长与君山先生稍安,落座。

诸事妥善,这才重新看向具是气度平静的沈忘忧和苏泓。语气诚恳异常:“沈兄教的俊杰高徒,当初西域同行,便知少侠非同凡俗,如今风姿更胜往昔,观察入微,实令顾某钦佩。顾某再次谢过少侠。”

苏泓闻声依礼颔首,并不在意对方的感谢是否真诚,他指出异常仅是基于观察,无关后续众人反应。

一旁的清虚道长安坐后,仍是一副心绪不平模样,拂尘一摆,适时接口道:“如今江湖暗流汹涌,魔长道消,实乃百年未有之危局!”

“如今武林盟屡遭变故,栋梁折损,正道势微。我等老朽,已是力不从心。似苏少侠这般良材美质,若能入盟相助,实乃江湖之幸。” 他说话时,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苏泓腰间的索红铃,停留的时间比寻常打量略长了半瞬。

君山先生手抚长须,冠冕堂皇,亦是言辞恳切:“沈庐主,剑庐超然世外,固然令人钦佩。然值此危难之际,武林正道亟需定海神针。若连听雪剑庐也置身事外,天下英雄寒心,正道倾颓,只怕就在眼前了!还望沈庐主以苍生为念……”

沈忘忧目光依旧停留在桌案上那花枝上,仿佛那自然天真的姿态,比眼前众人的忧急更加值得玩味。对于道长与先生的慷慨陈词,他恍若未闻,周身气息未有半分波动。

顾宗峙见状,开门见山,“沈兄。你我皆知,山下风雨,非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声音沉浑,已然恢复了久居上位的沉稳,

“西域之事后,江湖格局动荡,四海盟趁势而起,其势之猛,其心之诡,沈兄当有体会。如今,‘破碎虚空’之说甚嚣尘上,矛头直指听雪剑庐。顾某虽竭力弹压,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更有甚者,暗中推波助澜,欲借此掀起滔天巨浪。”

“且,据盟内密探查知,此番谣言,恐怕是四海盟那位深居简出的楼主,抛出的第一块问路石。”

他见沈忘忧神色无甚触动,目光依旧流连于那支花,略一沉吟,身体微微前倾,长叹了口气。

“沈兄超然物外,顾某钦佩。然树欲静而风不止。纵使沈兄剑道通神,无惧宵小,但……”

顾宗峙审视静立一旁的苏泓,意有所指,“爱徒苏泓少侠,年纪尚轻,终究需在江湖行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局势彻底失控,难保不会有人行险,以非常手段相逼。”

沈忘忧本静静听着,仿佛对方所言,不过是山间寻常的风声鹤唳。此时终于抬眼正视对方,“江湖纷争,何时休止过?听雪剑庐,不涉俗务,此乃祖训。”

他声音清冷如旧,不过更加凛冽“外间风雨,安敢侵我剑庐之人,斩!”

这话语中隐含的威胁与警示,让庐内的沉闷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顾宗峙闻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对剑庐传承规矩了解颇深,只是眼底深处郁色更浓,道长和君山先生面面相觑,一副棘手难办模样。

一直安静旁听的苏泓,忽然抬起眼,看向顾宗峙,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惧意,只有纯粹的探询,如同在求解一道术算难题:“顾盟主,你所说的‘失控’,是指山下那些人,会因为一个无法验证真伪的传言,而联合起来,不计代价地攻击一个对他们而言并无直接利益冲突的目标吗?”

他的问题过于直接,过于理性,反而让武林盟众来人语塞。这少侠明明处于旋涡中心,却神色沉静,仿佛置身事外,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心态在剖析这场因贪婪而起的风暴。一时不禁腹诽纷纷,莫非江湖传言的,听雪剑庐的神功剑典,修习之后,都会变得如此心如玄冰。若非如此,这师徒二人,怎会如此平静。

顾宗峙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沉声道:“苏少侠,人心之贪,有时远超你之想象。为达目的,世人往往不择手段,理智尽失。更何况……这背后,尚有居心叵测之辈,在暗中煽风点火,提供支持。”他语气转冷,意有所指,“便如那楼临风,西域之前何等乐善好施,广交四海?西域之后,立刻建制盟会,以利动人,割据江湖,麾下三教九流,何曾加以约束?”

他重新看向沈忘忧,语气转为极其郑重:“沈兄,顾某此来,并非要求剑庐卷入纷争。只是希望沈兄能知晓眼下危局。若沈兄信得过,武林盟愿居中斡旋,尽力平息事端,至少……可保剑庐清净,不使战火波及此峰。当然,若沈兄另有打算,或需盟中协助之处,也但请直言。”

这已是顾宗峙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与承诺。他放下往日身为武林盟主的威驰风度,近乎是以平等的姿态,在向这位孤高的剑圣寻求一种默契。

沈忘忧目光落回顾宗峙脸上,直刺其眼底深处,仿佛要勘破所有伪装与算计。

“顾盟主的好意,沈某心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不容置疑,“然剑庐之事,从不由外人置喙。清净与否,自有手中之剑衡量。”

“至于那些魑魅魍魉,”他指尖在花枝上轻轻一拂,一枚将坠未坠的花瓣被无形气劲裹挟,悄无声息地射出,并非攻向顾宗峙,而是精准地没入其身后那名弟子手中大氅领口处的金属搭扣上,“咔哒”一声极轻微的脆响,那精钢所制的搭扣竟应声出现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若自认有命可来,不妨一试。”

这并非警告顾宗峙,而是对其麾下已被渗透的清晰暗示,亦是绝对的自信。

顾宗峙瞳孔微微一缩,脸色沉凝。他深深看了沈忘忧一眼,缓缓起身,抱拳道:“沈兄之意,顾某明白了。既然如此,顾某不便再多叨扰。只望沈兄……万事小心。”

他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四名心腹与两位名宿,默然离开了竹庐。背影在竹林小径间,竟透出几分萧索与沉重。

庐门重新合拢。

沈忘忧依旧端坐,目光却并未收回。他指尖在雪寂剑柄上无意识地摩挲,清晰地感知到那一行人中,除了血腥与毒素,还有两道更为深藏却同样污浊的恶意正在悄然滋长。

‘愚者自昧。

江湖倾轧,自食其果。只要不污了剑庐的石阶,他便懒得理会。

云脚低垂,山雨,已迫在眉睫。

顾宗峙一行人行至半山腰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台,山风渐疾,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经此一事,顾宗峙心知那名被唤作阿三的弟子已不可信,其余三人亦难保完全清白。他暗自戒备,拒绝了弟子阿大为他披上外氅的动作。掌心内力暗运,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四名跟随多年的心腹弟子。

顾宗峙的声音沉痛而威严:“你等随我多年,名为仆从,实为弟子。若一时不慎,行差踏错,现在回头,尚可谅解。莫要一错再错,枉送性命!”

君山先生见状,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地劝阻:“顾兄息怒,此事恐非弟子自愿,其中或有隐情,山雨将来,不若回山再详加审问。”他边说边亲自从弟子手中取过大氅,温言安抚那弟子不必过于介怀,言道盟主仍是倚重他们的臂膀。

随即,他看似关切地仔细查验了一番衣物,断言道:“应是无事了。”便要为顾宗峙披上御寒。

顾宗峙正欲婉拒,远处天际电光忽闪,他却恍然嗅闻到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涩异香,与山间草木气息、湿热空气殊为不同,正从君山先生袖中逸出。

那异香香气,甫一入鼻,便觉四肢百骸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酸软!

是陷阱!

他心下骇然,猛提真气,却发现内力运转竟滞涩了三分!就在这电光石火的迟滞间——

“噗——!”

一直在其左侧的默然垂手的小弟子,骤然发作,一柄淬毒的峨眉刺毫无征兆地从袖中滑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刺入了顾宗峙因瞬间酸软而未能完全避开的腰腹!

几乎是同时,原本一脸关切的君山先生,眼中厉色一闪,手中判官笔如毒龙出洞,直点顾宗峙丹田要害!顾宗峙惊怒交加,双掌齐出,勉力格开这致命一击,身形已被震得踉跄后退。

“你们……好胆!” 顾宗峙惊怒交加,暴喝一声,强忍腰间剧毒与体内酸软,反手一掌拍向那名持刺弟子。他功力深厚,纵然受制,含怒一击亦是非同小可,那弟子胸骨碎裂,当场毙命。

天穹闷雷滚滚而过。

君山先生瞬间变招,攻击诡异歹毒,竟在顾宗峙格挡判官笔时,左手化掌为爪,指风凌厉,已重重抓在他的肩胛!一股阴寒的内力瞬间透入,与他体内双重毒素合流,疯狂侵蚀他的经脉!

“呃!” 顾宗峙再遭重创,踉跄后退,一口发黑的鲜血狂喷而出。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如退潮般飞速流逝,丹田如同破鼓,内力难以为继。

“为什么……君山!我待你如挚友!” 顾宗峙目眦欲裂,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君山先生一击得手,飘身后退,脸上尽是超然物外般的平静:“顾盟主,岂不闻《庄子》有云‘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你我所饮,不过是这江湖中最寻常的一杯醴酒,何必执着。”他语声淡漠,仿佛勘破世情,“楼主乃不世出的雄主,听雪剑庐却逆势而为。你我皆在局中,当知‘顺势者昌,逆势者亡’。顾兄,你……挡了太多人的路了。”

他话音未落,瞅准顾宗峙气息紊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绝佳时机,身形再动,双掌漆黑如墨,腥风扑鼻,赫然是极其阴毒的掌法,直拍顾宗峙丹田气海!这一掌,意在彻底废其武功,绝其生机!

顾宗峙怒吼挣扎,奈何毒素与重伤已让他成了强弩之末,眼看就要毙于掌下——

一道霜白剑气,如天外飞仙,自竹林深处无声掠至,后发先至,精准地穿透了君山先生的心脉!

君山先生前冲的身形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瞬间凝结的冰霜与那个细小的孔洞,眼中生机迅速涣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苏泓飞立林稍,手腕微振,索红铃发出一串清越而诡异的颤音。正与清虚道长缠斗、配合无间的那三名弟子,动作齐齐一滞,眼神出现瞬间的迷茫与混乱。左支右绌的清虚道长岂会错过这等良机,拂尘疾扫,指掌连点,瞬间便将三人穴道封住,制伏于地。

道长收势,抬眼向上方的衣袂翻飞的苏泓抱拳致谢,面露愧色:“多谢少侠援手。老道……唉,看着他们长大,一时不忍,差点犯了对敌之大忌。”

苏泓已收回索红铃,并不看他表演:“他们本就必死,你能杀他。” 只望向遥遥天际处多了一抹混浊雨幕,在他神游意念中正蚕食水墨群山,缓缓而来。

清虚道长见状,哀叹一声,不再多言,忙转身去扶摇摇欲坠的顾宗峙。

两人正欲向竹林深处致谢,沈忘忧霜白的身影已如浮光掠影般出现在平台边缘。他目光从远处山下越聚越多、蠢蠢欲动的江湖人士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多看顾宗峙与清虚道长一眼,只淡淡道:“不必。”

话音未落,他手中雪寂剑甚至未曾完全出鞘,只是对着山下人群最密集的方向,凌空一斩!

一道凝练至极、冰寒刺骨的剑气如同无形的巨犁,悍然劈开空气,在人群前方三丈之处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长达数丈的裂隙!凛冽的剑意弥漫开来,让所有感受到的人如坠冰窖,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尽皆失色,刚刚被扶起的顾宗峙与清虚道长亦是脸色一变,感受到那剑气中毫不掩饰的警告与威慑。

沈忘忧不再理会山下骚动,对苏泓微一颔首,两人身影便向峰顶掠去。

顾宗峙在清虚道长搀扶下,强提一口真气,步履蹒跚地向山下走去。每走一步,腰间与肩胛的伤口都传来钻心刺痛,体内毒素与异种真气更是疯狂肆虐。眼看山下武林人士的身影已清晰可见,心神稍松之际——

一直扶持着他的清虚道长,左手看似无意地在他后腰命门要穴一拂,一股阴寒歹毒的指力混着一枚淬有‘蚀功散’的碧磷针,无声无息地透入。顾宗峙身体猛地一僵……他苦修数十载的雄浑内力,正连同生机一起,被那阴寒之毒疯狂侵蚀、瓦解。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所有骨头般,彻底瘫软下去,再也无法动弹分毫,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

武功……被废了!彻彻底底!

迟来的大雨哗哗淹没山道,向着山下奔流而去。

一代渊宗岳峙、顾盼自雄的武林盟主,此刻如同废人般瘫在清虚道长怀中,衣衫浸湿,发髻散乱。

青石板路上雨水漫流,顾宗峙死死盯着前方的山道,眼神由痛苦、愤怒,迅速被无边的黑暗、怨恨和偏执吞噬。他听着耳边越来越近、乱哄哄的江湖人的喧嚷,无尽的诅咒在心底咆哮,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大雨中,同样狼狈的清虚道长俯身探查,脸上瞬间堆满了悲戚与愤怒。他猛地抬头,望向绝尘峰顶,运足内力,声音如同杜鹃啼血,响彻山野:

“沈庐主!你神功在手,竟如此坐视顾盟主遭此毒手?!这天下武林,都要为你今日之清净,付出血的代价!”

清虚道长悲声未落。

绝尘峰顶。让弟子进剑庐避雨的沈忘忧,仿佛隔着暴雨炸雷,听到了对方嘶声痛斥,脚步微微一顿。

他闭上双眼,指尖在雪寂剑柄上收紧,骨节泛白。

‘愚不可及。’

下一瞬,他骤然睁眼,踏上林巅,俯视风雨,渺渺景象。眸中寒意如万古不化的冰川,绝尘峰之高仿佛不曾存在,林海滔滔也未曾阻碍他的感知。

他并指如剑,反手向着山下人群的方向,再斩一剑!

此剑气竟凝练成罡,撕裂长空,穿林疾驰,破开重重雨水,带着毁灭一切的杀意,削去清虚道长的道髻,又呼啸而过,将其身后一株合抱粗的古松拦腰斩断!

轰然巨响中,大雨清虚道长跌坐在地,怀中顾宗峙滚落山道。

此剑虽未斩去他的头颅,却斩去了他心中之神,清虚道长容色惨败,魂飞魄散,与那些乌合之众的江湖人再无区别。

这一剑,破风撕雨,孤峰独峙。

剑庐中,苏泓已撑伞而出,仰望老师背影。

“雨大了。”

他收回目光,自然地探出一只手掌,感受雨滴重量。

忽而又道:“老师,小心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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