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扫过扭曲的屏障，像切进果冻的刀。程知遥的手指还按着激光笔开关，身体撞上那层透明膜的一瞬，她知道自己进来了。
不是门，是入口。
她的血珠飘在前面，一串小圆点，慢悠悠往黑框里钻。手臂上的疤痕裂开一条缝，疼得她咬牙。但她没松手，反而把激光笔调到最大功率，红点压着血线往前推。
下一秒，世界炸了。
不是声音，是感觉。上下左右全没了，她像是被扔进洗衣机，滚一圈又翻个面。可奇怪的是，她还能动。她的右手摸到了水枪，冰凉的金属触感；左手却抓到了一个更重的东西——电磁链锯斧的握柄。
这不对劲。
水枪在现实用的，斧头是陈铁留下的，早就存进仓库了。她什么时候掏出来的？
她抬头，眼前有两个画面重叠在一起。
一个是黄沙漫天的废墟，几个沙匪正从岩柱后冒头，手里举着骨矛，目标是她。这是现实战场。
另一个是灰蓝色的数据空间，地面像玻璃一样反光，三只异形幼体正在黑色卵壳里扭动，马上要破壳。这是幻境。
两个战场同时存在，她站在中间。
“仓仔！”她喊。
没回应。
她再喊一声，还是静默。但耳朵里突然冒出一段断断续续的声音：“检测到……双频攻击……建议……启用……盲战协议。”
是仓仔的语音缓存。
她明白了。系统没完全死，只是卡住了。现在能靠的只有自己。
她伸手一把扯下冲锋衣兜帽，直接蒙住眼睛。眼前顿时一片黑。视觉干扰没了，脑子反而清醒了点。
左耳传来沙砾摩擦声，右耳是低频嗡鸣。一个来自现实，一个来自幻境。她开始数节奏。
滴——
滴——
每半秒一次震动。她用激光笔刚才扫出的红光残影当节拍器，把战斗拆成一个个小格子。
第一个半秒：右手动，水枪喷射。高压水流冲出去，打翻一个扑近的沙匪。
第二个半秒：左手挥，意念启动仓库权限，驱动电磁斧在幻境中劈下。斧刃砍进第一只异形卵，黑浆溅了一地。
第三个半秒：再喷水，逼退第二个沙匪。
第四个半秒：斧头回拉，横斩第二只卵。
每一次切换，手臂上的疤痕就抽一次。疼得她额头冒汗，但她没停。嘴里一直嘀咕：“这破系统再不醒我就把它格式化！吐槽口令启动！老子专治你这种毛病！”
第五次切换时，斧头卡了一下。
幻境里的第三只异形卵已经开始裂开，尖爪探出来。她猛咬舌尖，强行集中意识，把斧头往前送。咔嚓一声，卵壳碎了，幼体当场爆开。
现实那边也危险了。剩下的沙匪换了战术，两人包抄，一人投掷带火的骨镖。她刚喷完水，换气慢了半拍，眼看骨镖飞来，猛地低头，擦着肩膀过去，烧焦了一块布料。
“再来。”她喘口气，继续按节奏操作。
奇数节拍控水枪，偶数节拍控斧头。现实和幻境像两个频道，她硬是用脑子切台。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虚影。
赵远。
他不在战场上，而是浮在空中，像一段卡顿的录像。姿势是上次在绿洲祭坛的样子，半跪在地上，左手撑地，右手举着考古刷。画面一闪一闪，重复三次，每次角度都不同。
程知遥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实时影像，是折叠空间里残留的记忆投影。但他动作有规律，每闪一次，时间差正好0.5秒。
她拿他当节拍参照物。
赵远抬手，她喷水；赵远低头，她挥斧。节奏稳住了。
突然，赵远的动作变了。
他猛地把考古刷掷向虚空某一点，嘴型张开，虽然没声音，但她读得出他在喊什么——
“那个图案！我在日志里见过——星轨的权杖！”
刷子飞出去的瞬间，空气中浮现出一道符文。银灰色线条，绕成螺旋状，顶端有个会呼吸的晶石轮廓。和星轨权杖一模一样。
符文只出现一秒，就要消失。
程知遥反应极快，立刻用激光笔把红点照上去，把符文投影到旁边的折叠屏障表面。光一接触，屏障微微震颤，符文定格了两秒。
“仓仔！扫描！”她吼。
断续的声音再次响起：“警告……匹配度98.7%……来自观星庭最高指令层……权限等级‘神谕’。”
她心头一沉。
不是异形干的。是观星庭内部有人动手脚，用高权限指令篡改了战场数据流。
更诡异的是，她手臂上的疤痕开始发紫，血珠渗出来，飘在空中，居然自动连成线，走向和符文完全一致。
她低头看那串血珠，冷笑了下：“合着我成了活体密钥？”
话音刚落，两个战场开始共振。
现实中的沙匪抬手，幻境里的异形也同步抬爪；她喷出的水流弧度，和斧头劈出的轨迹竟然镜像对称。整个空间像被同一套程序控制，数据流在现实与幻境之间来回冲刷。
她的脑袋开始胀痛，像是有电流在脑子里跑。但她没停下。
她知道现在不能退。一旦节奏乱了，两边都会崩。
她继续蒙眼作战，水枪和斧头交替发力。每一次攻击都带着疼痛反馈，但她已经麻木了。
就在她准备进入下一个节拍循环时，赵远的投影突然剧烈波动。
他整个人扭曲了一下，像是信号被干扰。然后他抬起脸，直视她的方向，虽然没有声音，但他的嘴型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信……我……”
说完，他的影像碎了，像玻璃炸裂，一片片消散在空中。
程知遥没动。
她知道赵远已经不在了。那是最后一段记忆残影，现在彻底消失了。
但她记住了那句话。
她调整呼吸，把激光笔夹在腰带上，双手分别虚握水枪和斧头操控指令。耳边只剩下仓仔断续的警报声，周身漂浮着血珠和加密符文。
她没前进，也没后退。
她只是站着，像一根钉子，扎在这片混乱的中心。
她的嘴角动了动，说了句谁也听不见的话。
下一秒，幻境地面裂开，一只完整的异形破土而出，利爪直扑她面门。
现实战场，最后一名沙匪点燃了爆炸装置，火光冲天而起。
她的双手同时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