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掌心的伤口渗进黑色晶片，沙漠一下子安静了。风停了，沙粒悬在半空，连心跳声都变得特别清晰。
程知遥没动。她知道这安静不对劲，是数据流冲进神经的前兆。果然下一秒，脑子里炸开一堆画面——星轨站在高台上念密令，姜明川摘下机械义眼塞进罗盘，还有林夕坐在实验室角落，手里捏着一张婴儿照，照片上的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这些事她从没见过，但现在却像自己经历过一样清楚。
左臂的绿色纹路突然发烫，皮肤底下像是有虫子在爬。她猛地咬住舌尖，疼得眼前一花，总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压下去一点。
“系统死机比人还快，真不愧是观星庭垃圾回收产物。”她低声骂了一句。
话音刚落，脑内“咔”地一声轻响。仓仔那颗像素小熊虚影晃了一下，勉强浮现在她肩膀旁边，屏幕闪出几个字：【重启成功……正在接入数据流】。
“别光挂着名，干活。”程知遥咬着牙，“把刚才那堆信息里的频率给我单独拎出来。”
仓仔屏幕抖了抖，像是在翻白眼。但几秒后，空中浮现出一道波形图，三短一长，间隔半秒，正一下一下地跳。
和她记下的节奏完全一致。
就在这时，衣领处的贝壳发卡突然发烫。她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细小的激光从发卡边缘射出，在空中划拉起来。激光越来越多，交织成一张网，最后拼出一幅完整的时空地图。
地图中央有个红点，跟着波形图一起闪。
仓仔的声音突然变调：“警告！检测到母巢核心频率……匹配度100%。信号源……来自林夕脑波残片。”
程知遥盯着那个红点，手指攥紧了。
林夕的数据，成了母巢的心跳？
还是说……母巢本来就是用林夕做的？
她没时间想明白。黄沙开始打旋，围着她转圈，越卷越高，形成几道小型龙卷风。远处祭坛的石门裂得更深，红光往外冒，热浪扑脸。
更麻烦的是，空中那张激光地图开始偏移，线条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坐标被人动了手脚。”她眯起眼，“想让我走错路？”
背包一甩，她摸出个瘪掉的金属罐子——液氮罐的残壳，第六卷留下的老古董。她看准地面一块还算平整的区域，抬手就把罐子砸下去。
“砰”一声，低温瞬间释放，周围的沙子结了一层薄冰，龙卷风歪了一下，消散了。
她趁机把发卡从衣领取下来，放在掌心。伤口还在渗血，她直接用手指在晶片裂痕上划了一下，让血滴上去。
血碰到晶片的瞬间，地图剧烈震颤。所有错位的线条疯狂调整，最后“啪”地定格。
红点稳稳指向东南方向，一座沉没的山体轮廓浮现出来。
火山地窟。
“坐标确认。”仓仔终于恢复正常语调，“母巢神经节点分布密度达临界值，建议立即撤离当前暴露区。”
程知遥没动。她低头看着掌心的伤口，血已经凝成暗红色痂块，但皮肤下的异物感还在。左臂的纹路虽然没再蔓延，可每次心跳，它都会轻轻跳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你刚才说，宿主神经系统被标记？”她问。
仓仔屏幕闪了闪：【是。下次穿越可能触发追踪锁定。】
“那就别穿了。”她说，“先走过去。”
她弯腰，从沙地里拔出那把电磁链锯斧。斧头锈迹斑斑，锯齿上还刻着“给丫爷死”几个歪字。她把它往地上一杵，斧柄深深插进冻土里。
这是标记。也是告别。
她抬头看向东南方。地平线那边，天色泛着暗红，像是烧透的铁皮。风吹过来带着焦味，隐约能听见低吼声，从地底传来，断断续续。
熔岩兽醒了。
她把发卡重新别回衣领，贴着胸口的位置。那里还能感觉到一点余温，像是谁最后握过她的手。
“你说我是你选的人。”她声音很轻，但说得清楚，“那你信我一次。”
她转身，迈步往前走。
第一步踩下去，沙地微微震动。
第二步，左臂纹路跳了一下。
第三步，发卡又烫了半秒。
她没回头。荒漠在身后拉长，链锯斧孤零零立在冰面上，像一座墓碑。
走了十步，大地突然一颤。
地底传来一声嘶吼，比刚才近得多。沙粒跳起来，打在冲锋衣上噼啪作响。她停下脚步，没回头，只是把手按在左臂纹路上。
纹路在跳，和地底的吼声同频。
她抬起脚，继续往前。
风卷起沙尘，吹向火山地窟的方向。
她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融进一片昏黄。
地底的吼声再次响起。
她迈出第十一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