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的手指动了一下。
程知遥立刻绷紧了背脊，左手死死攥住链锯斧的斧柄。她没动，连呼吸都压低了。刚才那一下不是幻觉，林夕的指尖确实抬了半寸，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推着。
空气里开始有声音。
不是从耳朵进来的那种，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来的，一层叠一层，全是她的名字。
“程知遥……你该死了……”
“任务失败者没有资格继续……”
“林夕早就没了，你还护着一具空壳？”
她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袋清醒了一瞬。再抬头时，眼镜片已经蒙了一层灰，但她还是看见了——空气中飘着极细的黑线，像是蛛丝，又不像，一根根从林夕后颈的位置延伸出去，扎进通道岩壁的纹路里。
那些声音就是顺着这些线爬进她脑子的。
仓仔在眼前闪了一下，像素小熊的身体卡成马赛克：“【警告！精神污染源定位中……干扰路径来自L-09个体……】”
“闭嘴。”程知遥低声说，“别报数据，告诉我怎么断线。”
仓仔跳了两下，屏幕闪出几个字：【物理切断可能引发反噬……建议宿主先……】
“没时间建议了。”她抬起左手，用袖口擦了下镜片，顺手把发带从手腕扯下来缠回头上。动作很慢，怕惊动什么。
林夕还躺着，但胸口起伏变得规律得不正常，像被人调好了频率。
程知遥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开口：“你说过别信吊坠。”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夕睁开了眼。
不是慢慢睁的，是猛地弹开，瞳孔缩成一条竖线，泛着暗红的光。她坐起来的动作也很怪，关节一节节拧动，像生锈的机器。
“那是她残留的记忆碎片。”林夕开口，声音却不对劲，前半句是她的，后半句混进了别的声线，男的、女的、老的、小孩的，全叠在一起，“我们等你很久了，容器。”
程知遥没动。
她只是把斧头往身前挪了半寸，确保能第一时间挥出去。
“你们？”她问，“谁是你们？”
林夕歪了下头，脖子发出咔的一声，嘴角咧开：“母巢记得你。基因匹配度98.7%，差一点就能完美融合。但你总是破坏计划，是不是？”
程知遥冷笑：“那你现在可以试试抓我啊。”
林夕笑了，笑声像收音机调频，滋啦作响。她慢慢站起来，脚步很轻，但每一步落地，后颈那块皮肤就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金属与血肉交错的接口，黑线从那里不断延伸出来，像活的一样扭动。
“不用我动手。”她说，“你已经快撑不住了。精神污染度86%，右臂神经坏死，左腹旧伤未愈……你靠什么打赢？”
程知遥没答话。
她在等一个机会。只要对方靠近，只要她敢伸手——
林夕动了。
一步跨到她面前，右手五指突然变形，指甲拉长变黑，尖端硬化成骨刺，直插她腹部。
程知遥侧身闪避，左手用斧柄横挡，哐的一声撞上对方手臂。力道极大，震得她虎口发麻，但总算挡住了胸口要害。
可还是晚了半拍。
骨刺擦过右腹下方，撕开冲锋衣，皮肉裂开，血立刻涌出来。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差点跪下去。
就在这时，仓仔突然尖叫：“【警告！生命体征急坠！精神污染超标！启动应急协议！】”
话音未落，仓库自动开启。
一块拳头大的黑色矿石凭空出现，带着残余磁场直接砸向林夕的脸。砰的一声，正中鼻梁，把她整个人打得后退两步，黑线断裂了几根，在空中抽搐。
程知遥喘着气，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按住伤口。温热的血从指缝往外冒，染红了工装裤。
她低头看去，那块矿石掉在地上，表面刻着编号：**V-5-mK03**。第五卷回收的磁核矿，原本是用来稳定跃迁引擎的，结果现在成了救命的板砖。
“原来你还会自动吐东西？”她喘了口气，对着仓仔说，“下次能不能扔把枪出来？”
仓仔飘在半空，像素身体忽明忽暗，左耳水晶变成暗红色：【……系统超载……无法执行复杂指令……仅保留基础防御响应……】
林夕站在几步外，脸上多了道血痕，但没流血，流出的是黑液。她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抽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挣扎。
“你杀了我一次。”她低声说，声音里的多重音调弱了些，“这次……别再心软。”
程知遥盯着她，声音冷下来：“你不是林夕。”
“我是。”对方抬起手，骨刺缓缓收回，“我只是……更完整了。”
话音刚落，她再次扑来。
这次更快，带起一阵风。程知遥来不及完全起身，只能用斧头横扫，勉强逼退对方攻势。两人错身而过，她趁机往后退了两步，背靠墙壁，左手撑地，艰难站起。
腹部的伤让她每动一下都像被刀割。她摸了下口袋，罗盘还在，发烫。
林夕站在三米外，没再进攻。她的后颈接口持续渗出黑液，顺着脊椎往下流，滴在地面发出轻微的腐蚀声。瞳孔无焦点，但嘴角时不时抽动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打架。
程知遥握紧斧头，指节发白。
她知道不能再拖了。这种状态下的林夕随时可能彻底失控，或者被母巢完全接管。她必须做点什么。
“仓仔。”她低声说，“还能不能打开仓库？”
仓仔闪了闪：【可开启……但需口令……且当前环境存在信号干扰……】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听着，等我说‘吐槽’的时候，立刻解锁。”
仓仔没回应，只是屏幕上的字跳了一下，表示接收。
林夕站在原地，头微微歪着，像是在听什么。
程知遥盯着她，慢慢抬起左手，把眼镜往上推了推。这个动作做完，她突然开口：
“我真是服了，队友一个个不是疯就是变异，这破任务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是她的吐槽口令。
话音落下，仓库瞬间激活。
她立刻伸手进去，想抓点能用的东西——镇定剂？电磁脉冲弹？随便什么都行！
可就在她伸手的瞬间，林夕动了。
不是冲她来，而是猛地转身，一掌拍向地面。黑线瞬间暴涨，缠住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往回拽。
“警告！”仓仔尖叫，“连接异常！仓库正在被反向入侵！”
程知遥用力往后拉，但那股力量太大，她膝盖一软，差点趴下。腹部的伤口再次裂开，血顺着腿流下来。
她咬牙，左手猛地抽出一把激光笔，对准黑线就是一射。光束切开几根丝线，束缚松了一瞬。
她趁机把手抽回来，掌心里多了一支银色注射器，标签写着：**神经阻断剂·实验版**。
这是她在第三卷黑市换来的，一直没舍得用。
林夕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变了。不再是冷笑，而是一种近乎痛苦的扭曲。
“别……”她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一瞬，“别打我……求你……”
程知遥愣了一下。
下一秒，对方眼神又冷下去，骨刺再次从指尖冒出。
“别信她！”仓仔大喊，“同步率91%！只剩意识残片在挣扎！”
程知遥盯着林夕，手指扣在注射器针头上。
她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可她下不去手。
林夕看着她，忽然笑了：“你不敢杀我，因为你需要我带你去核心。”
“我不需要任何人。”程知遥抬起手，针头对准自己左臂，“但我能让自己撑到最后一秒。”
她狠狠扎进去，药液推入。
一股电流感瞬间窜遍全身，疼痛被压制，反应速度提升，连视野都清晰了。
她一步踏出，斧头抡圆，直劈林夕面门。
对方抬手格挡，骨刺与金属斧刃相撞，火花四溅。
两人僵持一秒，程知遥突然低吼：“你要是真被控制了，就别让我看到那点犹豫！”
林夕的眼角抽了一下。
黑线剧烈颤动。
她猛地后退，捂住头，像是在对抗什么。
程知遥没追击。
她站在原地，右手捂住腹部，血还在流。左手握着斧头，指节发白。
罗盘在口袋里发烫，越来越热。
林夕缓缓抬头，瞳孔忽明忽暗。
“你赢不了。”她说，声音又变成了多重叠加，“母巢已经醒了。”
程知遥喘着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那也得它抓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