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银丝缠住的瞬间，程知遥就明白了——这玩意儿不是在拉她，是在吸。
皮肤接触的地方发麻，像有电流往骨头里钻。她左手猛地拍向背包，嘴唇动了：“这破镜子比甲方还难搞！”
淡蓝色护盾“嗡”地弹开，银丝碰到屏障发出滋啦声，像是烧红的铁条浸进冷水。她趁机一拽，整个人翻滚出去，后背撞上一面镜墙，肩头擦过飞溅的碎片，冲锋衣裂开一道口子。
地上碎玻璃扎进掌心，她没管，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看右腕。银丝还在，但松了些，像是被护盾震退了一截。
四周的镜子全乱了。
有的映出她小时候的样子，穿着校服站在教室门口；有的是她在星舰烧毁日志的画面；还有一块镜子里，她的脸正在融化，眼睛变成竖瞳，嘴角一直裂到耳根。
“别看！”她咬牙低吼，“老子现在最烦的就是幻象！”
话音刚落，仓仔的声音从脑子里蹦出来：“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异形活性物质，来源——宿主自身倒影！”
她喘了口气，视线扫过地面。最中间那面黑镜已经闭合，但边缘裂了条缝，透出幽蓝的光。她单膝跪地，伸手抠进裂缝，指甲刮到硬物，扯出来半张碳化纸片。
字迹焦黑残缺，只有一行还能辨认：
“镜面非反射，乃吞噬记忆之门。”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两秒，突然冷笑：“所以你们拿我的脸当容器？挺会选啊。”
话没说完，眼角余光瞥见左侧镜面开始渗黑液。黏稠的液体顺着墙面往下爬，速度不快，但带着目的性——直奔她手里这张日志残页。
她反手抽出激光笔，对准那面镜面就是一枪。
红光打在镜面上，发出尖锐啸叫，黑液缩了一下，迅速后退。可整面墙跟着震动，更多裂缝炸开，又有三块镜面爆裂，碎片飞溅。
她抬臂挡脸，听见仓仔紧急弹出提示框：“预囤预警触发！倒计时：2小时47分！任务目标——收集清醒药剂x3！奖励：反精神污染资源包！”
“现在才说？”她一边骂一边从仓库掏出防晒霜，抹在刚被激光灼过的镜面边缘。霜气遇热起雾，很快凝成一层薄冰，把还在蠕动的黑液封在了墙里。
冰层下，黑影扭动了几下，不动了。
她蹲着喘气，盯着那块冰，低声说：“你们想用我的脸变成下一个林夕？做梦。”
话音刚落，冰面忽然“咔”地裂了道缝。
她抬头，发现刚才被冻住的那面镜子里，“自己”睁开了眼。
不是她的眼神。太冷，太静，像看着猎物的蛇。
更诡异的是，镜中人开口了，声音却是林夕的：“你救不了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她右腕旧伤猛地一烫，手背上的星图纹路微微发亮。
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慢慢摘下眼镜，甩开发带推到头顶。视野清晰了，她直视镜中倒影，一字一句问：“如果真是我，那就告诉我母亲吊坠里刻的是什么字。”
镜中人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亲情？软弱才是你的破绽。”
“果然不是我。”她立刻判断，“我妈根本没在我吊坠上刻字。”
她伸手摸出清凉油，又挤了点防晒霜在指尖，混合后在冰面上快速画了个逆五角星符号。这是她在第三世界跟一个疯癫药师学的驱幻标记，据说能切断低频精神链接。
符号画完最后一笔，整面墙剧烈震颤。
镜中倒影扭曲起来，五官错位，嘴巴张得极大却没有声音。黑液像退潮一样缩回裂缝深处，连带那些乱闪的记忆画面也瞬间消失。
安静了。
她坐在地上，背靠镜墙，右手还在发麻，银丝虽然松了，但没断，另一端仍没入镜中，不知连着什么。
仓仔飘到她左肩上方，像素小熊的左耳水晶发着暗黄光，显示轻度受损。
“精神链接中断。”它说，“倒计时继续，清醒药剂尚未获取。”
她点点头，把空药管捏在手里转了两圈。管子是透明的，底部残留一点白色沉淀。
“2小时47分……去哪儿找清醒药剂？”她盯着管子，脑子飞转。
这片空间明显是人工造的，不是天然洞穴也不是废墟。墙上的镜面排列太规整，缝隙里的蓝光频率稳定，像是某种能量管道泄漏。
而日志残页提到“绿洲节点异常”，说明这里曾属于某个监控系统的一部分。有系统就有补给点，有补给点就可能存药。
她撑地站起，左手扶着墙，一步步走向中央那面黑镜。
靠近时，地面裂缝里的蓝光更强了。她蹲下，伸手探进裂缝深处，摸到一块金属板。用力一抠，板子松了，后面露出一个小格子。
里面躺着三支药剂，标签模糊，但形状和她手里的空管一致。
她拿出来一看，确实是清醒药剂，但颜色偏灰，像是存放太久。
“过期了？”她皱眉。
仓仔扫描后提醒：“活性保留68%，使用后可能导致短暂幻觉加剧，但符合任务要求。”
“行吧，总比没有强。”她把药剂收进仓库，顺手把空管扔了。
刚直起身，右腕的银丝突然收紧。
她闷哼一声，低头看去，发现银丝不仅没断，反而变得更粗，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和她手背的星图一模一样。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不是束缚，是同步。”
她抬起左手，对比两边的手背。正常那只的星图在微闪，被缠的这只却持续发光，频率稳定。
“你们在复制我？”她冷笑，“还想用我当数据中转站？”
她转身就走，脚步加快，沿着镜墙绕圈查看其他裂缝。既然这里有藏药格，别的地方也可能有。
走到西北角，她发现一面镜子倾斜着，背后露出半截管道。伸手一拉，整块镜面脱落，后面是个小型储物舱。
舱内有几件装备：一副破损的护目镜、一把生锈的多功能钳、还有一个扁平金属盒。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未开封的清醒药剂，液体澄净，标签写着生产日期——就在三天前。
“新货？”她挑眉，“谁在这地方还能补给？”
她正要收起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摩擦声。
回头一看，冰封的那面镜墙上，裂痕正在重新蔓延。黑色黏液再次渗出，这次没有直接攻击，而是缓缓在冰面上写字。
三个字：
“别信我。”
字写完，黑液退去，镜面恢复如初。
她站在原地，握紧了那支新药剂。
林夕说过同样的话。但在黏液里，在幻象中，真假难辨。现在连镜子里的东西都在重复这句话，到底是警告，还是陷阱？
她不想赌。
她把药剂放进仓库，从背包侧袋摸出信号干扰器，贴在最近的镜面上。这玩意儿本来是用来屏蔽异形探测波的，现在试试能不能干扰镜面数据传输。
干扰器启动，镜面立刻泛起波纹，像水面被风吹皱。几秒后，所有镜子同时闪烁，映出的画面全都停顿了一瞬。
就是现在！
她拔出激光笔，对着天花板角落的一面高镜射击。那里之前没动静，但她注意到每次其他镜子变化时，它的反光都会延迟0.3秒。
红光击中镜面，整块镜子炸裂，碎片落下时竟在半空悬停了一瞬，然后化成黑烟消散。
地面震动了一下。
她脚下一滑，单膝跪地，右手银丝猛地一抽，差点把她拽倒。
等她稳住身体，发现原本空荡的中央地面，多了个投影。
是舰队日志的残页内容，自动播放：
“……绿洲节点第7号实验体失控，记忆投射污染范围扩大……建议立即销毁所有镜面载体……执行者代号‘寒霜’……最后确认存活……”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盯着那句“寒霜”，呼吸一顿。
那是她被乌雅误认后的称号。
也就是说，这份日志记录的，是把她当成实验体的过程。
她慢慢站起身，右手还在痛，但她顾不上了。
清醒药剂有了，线索也拿到了。现在的问题是——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银丝，轻声说：
“还剩2小时46分，谁在等我交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