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格栅发出刺耳的呻吟,程知遥立刻后撤两步,脚跟踩上通风口边缘。她没再往下看,也没去管那具正在站起的“自己”。现在不是硬碰的时候。
背包里的信号发射器刚插进电路接口,低频震动还在蔓延,整条通道的灯忽明忽暗。她正准备收手撤离,突然眼前一花。
一道全息影像在空中闪现,断断续续地重组——是姜明川的脸。
他的机械义眼泛着冷光,背景是一面布满抓痕的墙。“我在赌你4小时内……能不能活着读完日志……”话没说完,画面就炸成一片雪花噪点。
程知遥盯着那团乱码,眉头拧紧。“他说‘活着’?”她低声,“不是‘完成任务’,也不是‘拿到数据’。”
肩头一沉,仓仔飘了出来,像素小熊缩成一团,左耳的能量水晶红得发黑。“警告!检测到双重精神污染源!一级来自紫色雾气残留,二级……来自模块本身!”
“模块?”她立刻反应过来,从背包里把三组能量模块一个个拿出来,摆在地上。
刚放稳,最右边那块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密的六边形纹路,像是被什么激活了。她用骨杖轻轻敲了一下,纹路微微震颤,发出极轻微的共振声。
“这玩意儿之前没有。”她眯眼,“你回放刚才的信号,去噪增强。”
【正在处理……】
几秒后,姜明川的影像再次浮现,这次更清晰了些。他嘴唇动了动:“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赌对了。”
信号又断了。
程知遥蹲下身,把三块模块并排摆好,用手电照过去。当光线以特定角度斜射时,那些六边形纹路竟然拼成了一个完整的蜂巢结构——和姜明川那只机械义眼的光学阵列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她咬牙,“他在把自己的数据藏进补给品里。”
仓仔颤抖着飘到模块上方,腹部屏幕跳出一串红色文字:【污染指数持续上升……建议立即隔离……】
“怎么隔?”她冷笑,“扔了?那正好中了他的局。”
她想起日志里写的“72%乘员被寄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跳动的光纹。那东西不是装饰,是标记,是追踪器,也是某种同步信号。
姜明川知道这些。
所以他不是来通知她的。
他是来测试她的。
“他说‘我在赌你’。”她喃喃,“赌我没被同化,赌我能识破伪装,赌我……不会信他。”
这才是关键。
如果她信了,就会按他说的做;如果她不信,反而可能掉进另一个陷阱。可如果她既不信也不完全否定呢?
她忽然笑了。
“行啊老姜,你想玩信息操控?”她一把抓起防晒霜,直接挤在三块模块的接缝处,“那咱们就比比谁更懂规则漏洞。”
膏体覆盖上去的瞬间,模块表面的纹路闪烁了几下,像是受到了干扰。她趁机默念口令:“这破系统谁设计的脑子进水了?!”
仓库界面一闪而过,她成功调出防沉迷协议,强制切断了模块与外界的能量连接。
“搞定。”她拍了下手,“纳米粒子阻断高频传导,降温封线,流程走完。”
通道还在震动,下方维修舱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但她没动。
“等等。”她盯着最后一块模块,“它还没完。”
果然,那块模块突然轻轻震了一下,内部透出幽蓝微光。一个倒计时浮现出来:**03:59:13**
不是终端烧出来的那个03:12:47。
这是新的。
从现在开始算。
“他又加了一道局。”她握紧骨杖,“赌我现在敢不敢用这些模块。”
仓仔虚弱地飘在她耳边:【建议放弃任务节点……污染已渗透至深层神经……】
“放弃?”她冷笑,“那我之前白摔了多少次?白被人追杀了多少回?”
她把三块模块收回背包,拉链拉到一半顿住。“而且……他选在这个时候联系我,肯定是因为他自己也撑不住了。”
要么是有人在逼他传信号。
要么是他自己快被寄生了。
不管是哪种,这都是一次求救。
只不过包装成了赌局。
她推了推眼镜,把它顶到头顶。视线清晰了,脑子也清醒了。
“你想让我走哪一步?”她低声说,“行啊——但规矩得我来定。”
她从仓库取出一块备用合金板,垫在脚下防止触须突袭,然后单膝跪地,把信号发射器从接口拔出来。外壳裂痕更深了,只剩最后一次使用机会。
“老陀螺的东西不能乱用。”她嘀咕,“得留到关键时刻。”
她把发射器塞回夹层,转头看向主控舱方向。风雪还在拍打舰体,舱门缝隙透出暗红光,像一只半睁的眼睛。
她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刚迈出一步,背包里的模块突然又震了一下。
她停下。
低头拉开拉链,发现刚才涂的防晒霜正在缓慢融化,表面形成一层油状薄膜,底下纹路仍在微微跳动。
“还想连?”她冷哼,“那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她掏出激光笔,对着模块表面烧出一道划痕,破坏蜂巢结构的完整性。纹路闪了几下,终于熄灭。
“断联成功。”她合上包,“下次想偷渡数据,记得换个新招。”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顿住。
耳边传来极轻的电流声。
不是来自通道,也不是来自模块。
是她的脑袋里。
像是有另一个声音,在试图接入她的意识。
她猛地抬手按住太阳穴,眼前闪过一瞬间的画面——一间密闭实验室,墙上写满公式,一只手拿着注射器,针尖对准心脏。
画面一闪而过。
她喘了口气,靠在舱壁上缓了两秒。
“刚才那是……他的记忆?”
仓仔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用左耳水晶的频率闪烁传递信息:红→红→黄→绿,代表“确认入侵”“来源未知”“强度减弱”“暂时压制”。
“原来是这样。”她慢慢直起身,“你不是在给我传信号。你是想把自己的意识碎片塞进我的神经通路里。”
姜明川根本不是主动联络。
他是被逼的。
而她,是唯一能接收这段信号的人。
因为她体内有母亲的吊坠,有仓仔的核心数据,还有手臂上的光纹——三者叠加,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接收器。
“所以你赌的从来都不是任务。”她低声说,“你赌的是我能不能扛住精神污染,还能继续往前走。”
她摸了摸背包,三块模块安静地躺着。
能用,但有代价。
不用,任务失败。
用错方式,会被反向入侵。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朝主控舱走去。
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通道尽头的红光越来越亮。
她没再回头看维修舱的方向。
也没有再去想那具“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只知道一件事——
这场赌局,从她接下信号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而现在,轮到她下注了。
她把手伸进背包,指尖触到一块模块的边缘。
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