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抓着骨杖的手没松。她盯着远处破土的卵囊，呼吸在面罩里结了一层白霜。风更大了，天边紫灰色云层翻滚，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搅动。
“仓仔。”她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还能说话吗？”
屏幕闪了两下，像素小熊晃出半截身子：“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电磁干扰，预囤任务强制发布——一小时内获取30份抗辐射药剂，否则系统永久静音。”
“静音？”她冷笑，“你是怕我太吵，还是怕我骂出真相？”
“这不是玩笑。”仓仔语气罕见地没带吐槽，“信号已经开始衰减，再不处理，仓库连应急物资都调不出来。”
她低头看左臂，冰纹停在肩下，但整条胳膊还是僵的。她用右手把骨杖插进雪地，撑着站直。
药品库在据点北侧，是片塌了一半的金属棚屋。她一路走过去，风刮得人踉跄。门框上挂着锈铁链，她抬脚踹开。
里面比想象中干净。货架整齐，角落还有几箱未拆封的医疗包。她快步走到标着“抗辐宁”的柜子前，拉开抽屉。
瓶子都在。可刚拿起来，瓶身就冒出白烟，一股酸味冲鼻。
“不对劲。”她说。
仓仔扫了一眼：“成分分析完成。这不是药剂，是陈铁外骨骼冷却液经过化学改性的腐蚀性液体，接触皮肤会导致组织坏死。”
她拧紧眉：“谁会拿这个冒充抗辐药？”
答案其实早就有了。观星庭的人喜欢玩这种把戏——给你想要的东西，但加点料，等你主动送上门。
她把瓶子放下，从背包夹层摸出最后一管生物稳定剂。标签已经磨损，但她记得这玩意儿上一回差点要了她的命。
“你说它是淘汰品。”她对着空气说，“那这次，就让淘汰品碰个对头。”
针头扎进酸液瓶口，药液推入。液体剧烈翻腾，冒出大量气泡，却没有爆炸。几秒后，底部开始析出絮状物，像是牛奶结块。
仓仔突然跳出来：“等等！冷却液含有光敏聚合成分，刚才的反应激活了它的紫外线响应特性！”
“光敏？”她眼神一动，“老陀螺说过一句话——‘没用但好看的东西能救命’。”
她翻背包，掏出一支挤得只剩薄薄一层的防晒霜。盖子早丢了，膏体干得发硬。这是她在某个废弃商队车上顺的，一直当笑话留着。
现在它不是笑话了。
她把防晒霜抹在瓶身一圈，又撕下帐篷内衬的反光布，折成三角形状卡在瓶口，对着窗外微弱的天光。
十秒。
二十秒。
一道斜光穿过云隙照进来，打在反光布上，折射进瓶身。
酸液开始变稠，透明转乳白，最后彻底凝固成胶状。标签自动更新：【应急型抗辐解毒凝胶·可外敷内服】。
“行了。”她捏起瓶子晃了晃，“不是要做三十份，是要复制配方。”
“你要启动模拟合成？”仓仔声音拔高，“仓库算力现在只有60%，强行超载会触发自保机制，所有功能停摆十分钟！”
“那就停十分钟。”她说，“总比永远哑了强。”
“你……”仓仔卡了一下，屏幕闪红，“执行命令。”
她闭眼，默念口令：“老子骂你们全家都没用，不如自己动手。”
仓库界面弹出进度条，分子结构扫描开始。第一份样本录入成功，第二份自动复制启动。
三分钟后，五瓶凝胶整齐摆在桌上。
她正要继续，头顶老旧喇叭突然滋啦响了一声。
“可爱的小祭司。”雪狼的声音慢悠悠传出来，带着电流杂音，“用火种容器换解药怎么样？哦，我知道你在造假药……但你能做三百份吗？风暴来了，你的系统……快哑了吧？”
她没动。
几秒后，她伸手关掉广播接收器，转而打开仓库自带的扬声器，放出一段断续的机械噪音，像是设备临死前的喘息。
“放虚假数据流。”她低声对仓仔说，“显示能量值跌到5%。”
“这太假了！”仓仔抗议，“我会看起来像个报废电子宠物！”
“就该这样。”她嘴角翘一下，“让他觉得我撑不住了。”
说完，她把刚做好的五瓶凝胶塞进乌雅亲信手里：“分给战士，涂护甲内侧，别入口。告诉他们这是限量版，每人只能领一份。”
那人点头跑出去。她蹲回角落，从背包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电路板——是从观星庭残骸里捡的通讯模块，一直没舍得扔。
焊枪点火，她开始拆线重接。
“你说火种容器是钥匙？”她一边焊一边说，“那我就做个假钥匙，看看锁会不会炸。”
仓仔安静了几秒：“雪狼知道你在造解药，说明他有监控手段。药品库、广播、情报网……他早就埋好了。”
“所以他以为我在拼命救人。”她吹了口气，焊点成型，“可我没救谁。我在攒反击的资本。”
“你打算用这个通讯模块做什么？”
“定位。”她说，“他敢开广播，就得留下信号源。我要顺着电波找回去，给他送个大礼包。”
外面风更大了。一道弧光撕裂天空，照亮整个废墟。紧接着是沉闷的雷声，不是来自云层，而是地下。
“电磁风暴要来了。”仓仔提醒，“距离首轮脉冲还有18分钟。”
“够了。”她把电路板装进改装外壳，底部嵌了块小金属片，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丫爷”二字——那是从陈铁遗物上抠下来的。
她把新装置放在桌边，旁边是剩下的冷却液样本和防晒霜空管。
又一道闪电劈下，打得金属棚屋嗡嗡震。
她抬头看向窗外，紫灰天幕被光撕开一道口子。
轻声说：“系统，记好了——下次静音，得加钱。”
焊枪火星还没熄灭，她手指一拨，将最后一滴熔锡滴在装置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