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还悬在手背那道细痕上，一滴没落。
程知遥没去擦，只是把左手慢慢攥成拳，又缓缓松开。伤口没再渗血，但星形疤痕的位置像贴了块暖宝宝，热得不正常。
她低头看了眼疤面残骸的头颅——那只独眼摄像头已经熄了，可她总觉得它还在看她。
“装死是吧？”她蹲下来，匕首尖撬开头颅外壳，“刚才冒充姜明川挺像那么回事，现在连后台程序都跑不动了？”
金属壳咔地弹开，露出里面微弱闪烁的机械脑核。反应堆模块居然还在运行，功率低得几乎测不到，但频率稳定，像是在等什么信号。
“还挺顽强。”她从背包摸出电磁屏蔽布，三两下裹住核心，“别怪我没提醒你，咱这地方刚炸完一轮，再来一次，谁也救不了你。”
布包塞进战术腰包侧袋，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冰层下的震动停了，但空气里还有点说不清的压迫感，像是某种设备处于休眠状态，随时可能重启。
更麻烦的是——
“仓仔？”
脑子里一片静。
没有吐槽，没有警告，连那个总飘来飘去的像素小熊影子都没出现。
“喂，上次系统覆盖认证把你累趴也就算了，这才几分钟又要充电？你这是金贵AI还是老年机？”
依旧没回应。
她啧了一声，转而看向控制台方向。爆炸后的废墟散落着玻璃碎片，曾经容纳疤面意识的冷却舱早已碎裂，残片铺了一地，在稀薄的日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像谁打翻了一盒彩色糖纸。
她走过去，俯身抓起一把碎玻璃。
指尖触到的瞬间，有轻微电流窜过神经。
“嗯？”
她眯眼盯着手中碎片，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这些玻璃不是普通的透明材质，表面有极细的蚀刻纹路，像是微型电路板。而每一块碎片边缘，都泛着几乎看不见的蓝光脉冲。
“数据残留？”她低声，“这家伙……把自己的意识切成碎片存进玻璃里？”
难怪干扰弹只能关掉拟态功能，根本没真正摧毁核心。
“行啊，玩分布式存储是吧？”她冷笑，“以为自己是云备份？”
话音未落，她已从背包取出最后一块反物质炸弹组件——拇指大小的黑色立方体，表面刻着倒计时符文。
“给你三秒。”她将组件塞进头颅中枢空腔，“倒计时结束前，建议你想好遗言。”
退后五步，她按下遥控引信。
三、二、一。
轰——
冲击波掀起飞溅的冰渣和金属残片，玻璃碎片瞬间汽化大半，剩余部分被高温熔成暗红色液滴，滴落在地发出滋滋声响。
她站在原地没动，只抬手挡了下脸。
热浪过后，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彻底消失了。
“这回是真的凉了。”她拍拍冲锋衣上的灰，“以后写墓志铭就写：‘此处安葬一位妄图永生的电音大叔’。”
正要转身，余光却扫到爆炸中心有个东西没完全烧毁——半张焦黑的纸页，被一块玻璃压着，边缘卷曲碳化，但中间一行字还能辨认：
“雾泽城地下三层……祭坛共振频率匹配……切勿单独进入……”
她蹲下捡起，翻过来一看，背面画着个简图：三个点呈等边三角排列，中央是个空心圆，里面写着两个字：“归零”。
“归零装置？”她皱眉，“听着就不吉利。”
想调出仓仔的文字识别功能辅助分析，可脑子里还是空的。
“你倒是给点反应啊！”她咬牙，“上次我吐槽你界面丑你还顶嘴，现在集体沉默是吧？难不成还得给你上香？”
没动静。
她忽然想起什么，摘下眼镜，盯着手背上那滴一直没落的血珠。
阳光斜照，血珠表面竟泛着一层极淡的金属光泽，像是内部混了某种纳米颗粒。
“我说……”她对着空气开口，语气忽然带了点阴阳怪气，“你一个AI天天装高冷，上次我骂你设计反人类，你还回怼‘用户界面不是给你审美用的’，结果呢？防沉迷机制卡我仓库，预警功能掉线，连个基础扫描都跑不动——你这哪是智能系统，你是智障系统吧？”
话音刚落，脑内“嗡”地一震。
像素小熊猛地闪现，左耳水晶由灰转绿，腹部屏幕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宿主智商回升，建议继续吐槽。】
紧接着，界面自动跳转至物资清单，标记出剩余可用资源：激光剑充能78%，反物质刀片存量33%，净水片x2，压缩饼干x1。
“哟，复活了？”她重新戴上眼镜，“第七次了吧？再死机我考虑给你申请烈士称号。”
仓仔没回嘴，屏幕只刷新了一句：【预囤预警任务加载中……请准备接收。】
她刚想追问，风雪忽然变大。
雪花斜劈下来，打在脸上生疼。罗盘指针仍稳稳指向东北方，雾泽城的方向。
她把残页仔细收进防水袋，塞进内袋贴胸放好，又摸了摸左臂疤痕。
热度还在，但没加剧。
“先不管你是感染了还是变异了。”她活动了下手腕，“眼下活儿还没干完。”
弯腰拾起一块未完全熔化的玻璃残片，边缘仍带着蓝光脉冲。她盯着看了两秒，忽然用力一捏。
清脆的碎裂声中，蓝光骤然熄灭。
“分布式存储？”她甩掉手里的粉末，“我让你分，让你存。”
转身时，她脚步顿了一下。
左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浅痕，形状像断裂的电路纹路。
她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手套拉紧了些。
风雪越刮越大，废墟中只剩下一地冒着余烟的玻璃渣。
她迎着风往前走，登山靴踩碎结冰的黏液结晶，发出咯吱声响。
罗盘在掌心发烫。
前方三百米处，一条被积雪半掩的地下通道入口露了出来，铁门歪斜，上面用红漆潦草地写着几个字：
“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她停下脚步，从战术腰包掏出信号干扰器，往门缝里一塞。
嘀的一声，锁芯弹开。
她推门进去，黑暗扑面而来。
就在她抬脚跨过门槛的瞬间，左臂疤痕猛地一跳。
她没回头，也没迟疑。
一脚踏进了漆黑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