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这一个多月，除了赶车吃饭，基本上都在扮演透明人。
今天一反常态。
自作主张地把酒和食物丢给约瑟夫。还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给我们讲讲地下城。”
提起地下城，约瑟夫一行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抱着酒和食物席地而坐。重重地叹了口气：“地底专治各种不服。连恶魔和死灵都不愿去那种鬼地方。”
其他人也都聚拢过来，直接坐在地上。抓起食物往嘴里猛塞。
一个个都像饿死鬼投胎。
从马车下面传来一阵怒骂声：“你们这帮混蛋，给老子留点！当心噎死你们！”
可可以前就是随从，不嫌这些人脏。
用陶碗装满酒，给他们分下去。
众人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约瑟夫突然打了一声呼哨。所有人都停下进食的动作。
有经验的冒险者才知道，这种情况下要控制进食的速度。不然会把人撑死。
约瑟夫端起酒碗，大声叫道：“敬活着！”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道尽了死里逃生的惆怅。
“敬活着！”其他人也一同高呼。
修车的兄弟终于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过来，端起酒碗叫道：“敬活着！”
“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畅快地大笑起来。眼底透着重见天日的癫狂。
烈酒入喉，喷出十几道火柱。
约瑟夫一抹胡须上的酒水，面露惊喜之色：“是火龙酒！真特娘带劲！”
管家见他们改为小口吃东西，这才轻声说道：“我看你们的实力不弱。似乎……在地下城的遭遇并不愉快。”
除了约瑟夫是四阶，其他人全是三阶。
有这样的实力，不说在大陆横着走，起码没有几股势力愿意招惹他们。
“实力不弱？”修车的兄弟左手指缝夹着香肠和腊肉。右手端着酒碗：“那是因为实力弱的都出不来了。别看我们有十五个人，实际上是六支探险队拼凑起来的。”
一支探险队通常有五到十人。
这么算下来，存活率就有点太低了。
麦伦忍不住问道：“收获还可以吧？”
这个问题很冒失。
如果人家碰巧在做见不得光的任务，极有可能引发生死大战。
约瑟夫却不怎么在意：“看到我们的背包了吧？里面都是队友的遗物。早知道地底是那个鬼样子，我宁愿去河里筛沙子。”
可可把约瑟夫的酒碗满上：“我们的目标也是地下城。给我们讲讲呗。”
“啥？”
场面诡异地安静下来。
约瑟夫不可思议地看向管家：“让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家伙钻地洞？你是认真的？”
管家站姿笔挺，下巴微扬：“去完成一个任务。”
在他看来，既然三四阶的冒险者能从地下城出来。对他而言就没有太大危险。
约瑟夫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鼻孔喷出两条火舌。四周顿时弥漫起胡须烧焦的味道：“既然你们想知道，看在美食美酒的份上。就帮你们打消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众人借着酒劲，七嘴八舌地讲述起来。
地下城的脉络如同一棵倒着生长的大树。
在逼仄的地下通道行走，别说用斗气和魔法战斗了，就连呼吸声大一点都可能引起塌方。
人被埋住后是分不清上下左右的。
如果没有队友相救，必死无疑。
在地底，可能走着走着突然坠入万米深渊。也可能不小心挖穿一条地下河。
总之，无论多么小心都可能死于意外。
而且地下城的居民仇视一切外来者。
有掌握诅咒之力的黑暗精灵，有能控制人思想的脑魔，有伪装成石头的石像鬼，还有将人石化的蛇人和强大的牛头人。
哪怕是性情最温顺的穴居人，也能轻易引发塌方。
地底除了原住民，还有各种魔兽：噬魂兽，深渊裂口者，岩浆巨魔，石灵，幽灵矿兽，幻影兽……
人类进入地底，已经不能称之为猎物了。
而是摆在餐盘里的一道食材。
“嗝……”
约瑟夫打了个酒嗝。脸颊通红，舌头僵硬。络腮胡子被火焰犁出两条沟：“听过这些，你们还要去地下送死吗？”
酒精上脑，他已经顾不上礼貌了。
每次回忆都是噩梦。
除了一名刺客保持清醒，其他人都是又哭又叫。撸起袖子打成一团。
宣泄情绪，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互殴。
地底让人崩溃的不仅是随处可见的危险，还有把人逼疯的绝望。
波琳躲在管家的马车里，压根没有露面。看着打翻的酒碗和狼藉的食物，眼皮一个劲地抽搐：“这些人都疯了？怎么能这么粗鲁？”
她从小受到严格的礼仪教育。
眼前的一幕让她无法接受。
黄健颇有深意地看向波琳：“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他们这样的人。放肆地哭，大声地笑。”
“不！我不会！”波琳回答得斩钉截铁。为了表达心中的抵触，又加强语气说道：“永远不会！”
黄健暗暗叹了口气，没再和波琳拌嘴。
就在刚刚，侯爵府的家仆在堂口上香。讲述了这段时间的剧变。
查理七世死了，马奇侯爵也死了，波琳的家人不久前被吊死在广场上。
曾经的贵族府邸变成了佣兵的驻地。侯爵府能保下来，还是因为毒刺组织下手够快。
教廷的大部分势力撤离金斯林帝国，但仍保留了不少力量。
麦伦和波琳都在通缉名单上。
他们回不去了！
至少……再也享受不到贵族的荣光了。
看到腼腆的麦伦和傻笑的可可混在人群里。黄健突然爆了一句粗口：“马勒戈壁的！老子好不容易找个安身之地。还让不让人活了？”
波琳震惊地看着黄健。
她不知道那个什么戈壁在哪里。但是听语气，黄健说得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喂！”
黄健表情哀怨：“你以后不会抛弃我们这些粗俗之人吧？”
波琳怔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当然不会。”
她就算看不上所有人，也舍不得穆尔。
黄健悠悠叹了口气，从脖子上摘下一根细绳。
绳子上系着一枚蓝宝石戒指：“便宜你了！”
他本打算把这枚戒指卖个好价钱。至少也要换点更有价值的东西。
可如今看来，只能先提升波琳的实力了。
波琳本来不怎么在意。
一只水獭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女士可不能随意接受……”戒指一入手，她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魔导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