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锈海、齿轮与冰雾中的扳手
铁锈王座基座的嗡鸣已化作贪婪的咆哮。暗金色的锈蚀如同被唤醒的癌变细胞，沿着那条粗大的能量输送管道疯狂增殖。坚固的合金在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中迅速晦暗、粗糙，表面隆起恶心的暗红锈斑，如同溃烂的皮肤。管道内部奔涌的幽蓝能量被强行扭曲、污染，染上一层污秽的暗金，如同一条被感染的动脉，将腐朽的毒素泵向船坞的心脏。
“能量核心压力飙升！外壁出现锈色裂纹！”林薇的坐标光尘在管道锈蚀蔓延的路径上疯狂闪烁，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急促的尖啸。控制中枢巨大的幽能核心圆柱体上，原本稳定流淌的蓝色光纹骤然变得紊乱、黯淡，几道蛛网般的暗金色裂纹，如同诅咒的印记，正沿着光滑的表面飞速爬升！核心深处发出的低吼，如同巨兽濒死的哀鸣，每一次震动都让整个船坞的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锚点失效！王座吞噬力场正在指数级扩张！”陆辰死死压住座下的王座基座，左手烙印的光芒在暗金锈芒的反噬下明灭不定，如同风暴中的残烛。他能清晰感觉到那股冰冷、贪婪的吸力，不再仅仅针对他，而是将整个船坞——每一寸钢铁，每一道管线，每一个生命——都视作它复苏的养料。失去老吴扳手物理卡位的那个应力点，成了腐朽洪流决堤的闸口！
“操他大爷的破椅子！”胖子在薯片桶里发出绝望的意念咆哮，金黄油亮的意念波动徒劳地冲击着王座散发的腐朽力场，如同螳臂当车，“老吴！扳手！快给它丫的塞回去！”
老吴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撑住甲板，残腿的能量支架发出过载的嗡鸣。那只被银袍虚影洞穿的右手无力地垂着，鲜血混合着暗金的能量残渣滴落，在冰冷的甲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污迹。剧痛和失血让他的脸色灰败，额头布满豆大的冷汗，但他浑浊的眼睛，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王座基座那道不断扩张的暗金色裂缝上——那道曾经被他用扳手死死卡住的、如今正疯狂喷吐腐朽的裂口！
船坞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明暗交替如同垂死者的喘息。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金属撕裂声，距离王座基座稍远的一条冷却液循环主管道，表面覆盖的厚厚保温层如同腐朽的树皮般剥落！暗红色的锈斑如同活物，在裸露的金属管壁上飞速蔓延、增厚！
嗤啦——！！！
一声刺耳的爆鸣！
被锈蚀侵蚀得最薄弱的一段管道猛地炸裂！刺骨的、泛着幽蓝荧光的冷却液如同高压水龙，裹挟着锋利的金属碎片和冰晶，狂暴地喷涌而出！液柱狠狠撞在船坞顶部的钢结构上，瞬间炸开成一片弥漫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冰雾！白色的寒流如同死神的吐息，迅速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金属表面瞬间凝结起一层厚厚的白霜，空气被冻结出细碎的冰晶。
“小心！”陆辰厉喝，幽蓝的烙印光芒勉强撑开一个薄弱的护盾，将喷溅向他和艾莉克希娅方向的碎片和冰雾挡开。冰冷的白雾瞬间模糊了视野，刺骨的寒意穿透衣物，直抵骨髓。
“啊！”艾莉克希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冰冷的白雾扑打在她刚刚恢复些许血色的脸上，让她剧烈地颤抖起来。这突如其来的物理层面的恐怖景象，远比那高高在上的银袍虚影带来的精神压迫更加直接，更加骇人！她眼睁睁看着那条粗大的管道如同腐烂的肠子般爆开，看着致命的冰雾吞噬空间，看着暗金的锈迹在视野所及的金属表面疯狂蔓延……她的身体，这个刚刚从“失败容器”的格式化边缘被拉回来的身体，此刻正置身于一个更大的、正在急速腐朽崩溃的“容器”之中！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爪，攫住了她的心脏。
“不…不要……”冰蓝色的眼眸中，刚刚燃起的微弱生机被巨大的恐惧覆盖，瞳孔因惊骇而放大。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仿佛这样就能躲避那无处不在的腐朽。身体再次成为战场，这一次，是外部世界崩塌的战场。
“胖子！林薇！控制冰雾扩散！保护核心！”陆辰的意念如同绷紧的钢丝，在刺骨的冰雾中传递。烙印的光芒艰难地对抗着王座的反噬和外部环境的剧变。
“收到！胖爷的‘冰沙奶茶计划’启动！”胖子在弥漫的冰雾中怪叫一声，薯片桶核心晶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他的意念不再是无序的谩骂，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的、带着油炸食品特有焦香的“吸管”，精准地刺入那些弥漫的冰雾粒子！他要强行引导、汇聚这些致命的寒流！
“冷却液成分分析…相变控制模型加载…导流路径规划…”林薇的坐标光尘在冰雾中急速穿梭，如同暴风雪中冷静的导航灯。冰蓝色的数据流与胖子的金色意念“吸管”交织，艰难地引导着狂暴的冰雾流，试图将其导向相对空旷的区域，避免直接冲击关键设备和人员。冰雾在引导下，竟真的在船坞一角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巨大白色漩涡！如同一个失控的冰雪风暴眼。
就在这混乱的顶点，在冰雾弥漫、锈蚀蔓延、核心哀鸣的交响中，一个身影猛地从弥漫的白霜中暴起！
是老吴！
剧痛、失血、刺骨的冰寒，都无法熄灭他眼中那团熔岩般的怒火！他看到了艾莉克希娅眼中那熟悉的、濒临崩溃的恐惧——那和他在战场上见过的、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年轻面孔何其相似！他更看到了那条最先被锈蚀吞噬的管道——那条他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用那双布满油污和老茧的手，一点点修复、校准，注入心血，让它重新流淌起生命般能量的管道！那是他的作品，他的锚点，他在这冰冷钢铁世界里的“家”的一部分！
现在，它正被那该死的王座，像咀嚼垃圾一样，最先吞噬、腐朽！
“老子的…管子！！！”
一声混合着极致愤怒和心痛的嘶吼，压过了金属的呻吟和冰雾的呼啸！老吴仅存的左腿和残腿支架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将他整个身体如同炮弹般射向那咆哮的王座基座！目标——那道贪婪扩张的裂缝！
他残破的右手根本无法握持任何东西。他仅有的，是那只完好的左手，和一直紧紧攥在左手里的——那把沾满油污、边缘甚至有些卷刃的沉重扳手！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守护家园和弱小的凶悍！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在弥漫的冰雾和闪烁的锈蚀光芒映照下，老吴如同扑火的飞蛾，将整个身体的力量灌注于左臂，将手中那把沉重、粗糙、象征着底层工人汗水和坚韧的扳手，朝着王座基座那道疯狂喷吐腐朽暗金光芒的裂缝，狠狠捅了进去！
铿——！！！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扳手的尖端精准地楔入了裂缝最深处，与那不断扩张的腐朽力量正面碰撞！
嗡！！！
王座基座猛地一颤，狂暴的嗡鸣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那道贪婪的裂缝，竟然真的被这把看似普通的、甚至有些破旧的扳手，硬生生地卡住了一丝！
然而，代价是恐怖的！
嗤嗤嗤——！！！
暗金色的锈蚀光芒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瞬间沿着扳手的金属表面疯狂蔓延！刺耳的腐蚀声令人头皮发麻！扳手上陈年的油污、磨损的痕迹，在暗金锈芒的侵蚀下迅速变黑、剥落，金属本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晦暗、粗糙，爬满丑陋的锈斑！
更可怕的是，那腐朽的力量顺着扳手，如同跗骨之蛆，猛地缠绕上老吴那只完好的左手！
“呃啊——！”老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左手手臂的皮肤瞬间变得灰败、失去光泽，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沿着血管的走向急速向上蔓延！冰冷的腐朽感伴随着剧烈的灼痛，疯狂地侵蚀着他的血肉和神经！那感觉，仿佛整条手臂正在被亿万只食肉的蚂蚁啃噬！
“老吴！”陆辰目眦欲裂，烙印的光芒不顾一切地想要延伸过去。
“别过来！”老吴从牙缝里挤出嘶吼，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冰雾凝结的冰晶滚滚而下。他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但那只紧握扳手的左手，却如同焊死在了裂缝里，纹丝不动！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手臂上蔓延的暗金锈痕，浑浊的眼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蛮荒的、不屈的意志在熊熊燃烧！那意志，是他在枪林弹雨中爬出来的坚韧，是在废品堆里刨食养活的倔强，是认准了要护住身后那一亩三分地就死也不退的执拗！
“滚…回去！”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生命力，都化作一股滚烫的、蛮横的、带着浓重机油味和汗臭味的洪流，顺着左臂，狠狠涌向那蔓延的锈蚀！
这不是能量，这是比能量更原始、更“低熵”、更“冗余”的东西——是人的意志！是“不服”！
奇迹发生了！
那疯狂向上蔓延的暗金锈痕，在触碰到老吴手肘上方一寸的位置时，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滚烫的墙壁！蔓延的速度骤然减缓！暗金色的光芒与老吴手臂皮肤下爆发出的一层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如同熔岩般的暗红色光晕激烈交锋！滋滋的腐蚀声中，那层暗红光晕虽然不断被侵蚀、削弱，却死死顶住了锈蚀的推进，甚至隐隐有将暗金光芒向下逼退的迹象！
扳手卡住的裂缝处，暗金的腐朽光芒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扳手本身，那被锈蚀覆盖的表面，竟在意志的对抗中，剥离了部分锈迹，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金属本体，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低沉的嗡鸣，死死地抵住王座的扩张！
血肉之躯，凡铁扳手，竟以最原始、最笨拙、最“废品”的方式，暂时扼住了神只王座复苏的咽喉！
“老吴…顶住了！”胖子在薯片桶里发出带着哭腔的意念嘶喊，金黄的意念流不顾一切地涌向老吴，试图为他提供一丝微弱的支援。
艾莉克希娅呆呆地看着那个挡在王座裂缝前、用身体和意志对抗腐朽的背影。冰蓝色的眼眸中，那巨大的恐惧被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震撼所取代。那个男人…那个手掌被洞穿、浑身油污和血迹的男人…他为什么…他能…
就在这意志与腐朽激烈对抗、船坞在冰雾与锈蚀中摇摇欲坠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从船坞的另一端传来！
是那艘静静停泊在维修架上的、外壳布满斑驳痕迹、印着模糊闪电（）标志的潜艇！
潜艇侧面，一道厚重的、本应密封的舱门，在船坞结构因锈蚀和能量失衡产生的剧烈震动中，内部的锁止机构似乎发生了故障，竟沿着滑轨，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滑开！
一股混合着陈腐机油、深海腥气和某种奇特甜腻香气的怪异味道，从黑洞洞的舱门内涌出。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过去。
舱门内部并非预想中的精密仪器或武器，而是…堆积如山、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透明包装袋！
袋子里面，是一粒粒圆润饱满、色泽或黑或棕的…珍珠（波霸）！旁边还散落着巨大的、印着外文标签的奶粉袋、成箱的、包装各异的红茶包、以及堆积如小山的、五颜六色的塑料奶茶杯！
甚至，在“珍珠山”的顶端，一台外壳布满绿色铜锈、样式古老的意式咖啡机，如同一个被遗忘的王冠，歪斜地矗立在那里。
“卧槽…”胖子呆滞的意念喃喃道，“这他娘的…是…奶茶原料仓库？！”
陆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挪威公主艾莉克希娅·索菲亚·卡尔森…珍珠奶茶…星尘碎片…这艘印着闪电（）标志、来自深海的潜艇…堆积如山的奶茶原料…
一个荒谬却又隐隐串联起一切线索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与此同时，弥漫的冰雾中，林薇的坐标光尘正竭力引导着狂暴的寒流。一道光尘在规避锈蚀蔓延的管道时，无意中穿透了那根最先被王座吞噬、如今已爬满厚厚暗红锈迹的管道外壁。
在管道内部，被锈蚀覆盖的、扭曲变形的角落里，一点微弱的、与周围污秽锈色截然不同的金属光泽，被光尘敏锐地捕捉到。
“检测到…异常金属反射…”林薇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数据确认的停顿，“结构分析…匹配中…与数据库‘195章·潜艇内未知齿轮碎片’…吻合度99.8%。”
另外半个齿轮！在锈蚀最严重的地方！
冰冷的提示音在陆辰的意识中响起，如同命运的齿轮在此刻，于污秽的锈海深处，悄然扣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