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熙辰从来没有对妹妹发过脾气。
而今天，是第一次。
她疾言厉色地质问，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失态，最后得到的回复，竟然是天真的妹妹坚定要和那个意图不明的外人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你才多大年纪？你踏出家门，来到这座城市才多久？你遇见她才多久？！”
慕熙辰声线颤抖，伸着手指向门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话语。
“图一时的新鲜，冲动之下，许一个永久的诺言，你能做到吗？你能履行这个承诺吗？对方愿意陪你履行这个承诺吗？！”
“如果你不清楚厉星染的身份，那我来告诉你，你现在去选秀是追求你的梦想，她陪着你是去玩！不出一年，厉家就会要求她回去，她不可能永远陪着你！”
慕熙望捂着耳朵，发出细细的尖叫：“我不要听！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了！”
慕熙辰放下手，神情蓦然软了，坐到床边要把妹妹抱在怀里：“小望……”
“你既然已经跟小念在一起了，那你就要跟我保持距离！”慕熙望往后躲，闭着眼喊道，“以后你会永远陪着她，而不是我！”
“我是你的妹妹，可是这些年你照顾我已经够多了，我不需要再让你照顾我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要……去找能够一直陪着我的人了！”
慕熙辰看着她，怔怔数秒，才呢喃出声：“如果你以后都不需要我了，那么我现在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慕熙望咬着嘴唇抬眼看她。
双生姐妹，一双沉冷哀伤的黑眸，一双坚定毅然的琥珀眸，目光交汇，此刻却再无年少时的无忧无虑。
“从小我就比你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很快，懂事得也很早。我更是知道，你我虽然是妈妈的孩子，但终归不是她的血脉，而你的情况又是那么特殊。”
“在所有的姐妹当中，除了我会有谁去保证你一辈子不受委屈呢？”慕熙辰从不跟妹妹说这些话，此时此刻，却是再也没有办法埋在心里。
“那时候我就想要保护你了，所以我必须承担起老大的责任。你就不需要考虑任何事情，快乐地过完一生。”
她声音逐渐低哑，“我以为你永远都会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可是现在我错了，你确实在成长，以前不奢求你能明白的东西，你现在也能明白。”
“可感情这方面，我不愿意你就这样随意地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你会受伤，我会痛苦。”慕熙辰诚恳地说，“你看到了小璨，她小小年纪就早熟早恋，你看她因为一个初恋被折磨成什么样？我不希望你变得和她一样。”
〔……姐姐在说什么呀。〕
“可是，我没有初恋呀。”慕熙望茫然地说。
慕熙辰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味，眉眼立刻舒展开，恢复成从前的温良。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想跟她做好朋友？”
慕熙望更茫然了：“那不然做坏朋友？”
慕熙辰笑了，将香香软软的妹妹揽在怀里，无奈地叹息：“你啊你……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姐姐的怀抱是那样熟悉，熟悉到慕熙望被她身上冷香裹住的那一刻，世界好像坍缩回到过去，她犹豫着，抓住了姐姐的领带。
“姐姐……我让你失望了吗？”
“没有。”
“你不喜欢染染吗？”
“……”
“染染很好的。”
“……”
慕熙望从姐姐怀抱里挣脱开，仰着脑袋认真说：“染染真的对我很好的！染染懂我的奇奇怪怪！”
慕熙辰沉吟不语，虽然厉星染被她调查过，但厉家毕竟是延续数百年的大家族，她能查出来的，都是厉家愿意让人查出来的，不要紧的“秘密”。
“我这次回来不能待太久，这次我一下飞机就来这里找你，明天我就得回家一趟，有很多事情，我还没有跟妈妈聊。”慕熙辰轻捏妹妹的脸蛋，像水一样又凉又软，“如果你真的进了节目，每周都给我打电话。”
慕熙望也去捏姐姐的脸，但非常用力：“那万一不让我给你打电话呢？染染带来的分析报告说，他们是不允许那些选手跟家里人打电话的，除非是特定的环节才可以。”
慕熙辰似笑非笑，言语间透出些嘲弄：“想让他们同意打电话，还不容易吗？搞这个节目，不就是为了挣钱。”
慕熙望放下手，朝门口看了一眼：“染染呢？”
慕熙辰凝视妹妹流畅的侧脸线条，眼前浮现的却是小时候那个大吵大闹，嘶吼尖叫，拿东西砸人，谁都无法靠近的小女孩。
年幼时的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即便飞来的一支笔几乎快戳到眼睛，她也冷静地走过去，将失控了的同胞妹妹紧紧搂到怀里，被踢被咬也不松手，直到妹妹从歇斯底里到温顺乖巧，才小心翼翼地放开。
她想过很多次。
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独自生活，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的，小望。
慕熙辰覆住了慕熙望的手背，不敢想象原本需要她保护一辈子的瓷娃娃，如今要被别人捧在手心里了。
她会体验正常人该有的感情，会接触到外界的恶意，会慢慢体会到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个中滋味，是没有人能帮她承受的。
“无论你是想当大众眼中能看到的偶像，还是回来做一个不问窗外事的小音乐家，我都会支持你。”慕熙辰轻声细语道，“如果你找到了你可以托付一生的那个人，记得告诉我，我要替你把关的。”
直觉告诉她，有可能就是客厅里的那个人了。
慕熙望懵懵地点头：“哦。”
慕熙辰抚摸她脸颊：“傻瓜。”
“我才不傻，你又这么说我，我会不高兴的！”
“好，是姐姐傻。”
“本来就是。”
“呵呵。”
“……”
慕熙辰穿上西装外套来到客厅，厉星染正在套间自带的台球桌前哐当哐当地打着球，她拿着球杆，往肩上一扛。“你要走了？”
慕熙辰点头：“不错，我得回家了。”
厉星染道：“不带你妹妹回去吗？”
慕熙辰偏过头朝卧室方向看去，然后垂眸想了想。
“不用了。”她说，“我妹妹现在由你来保护，如果你敢让她受委屈，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痛不欲生。”
厉星染露出淡笑：“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同时我也不信任你。现在的我是为了她而存在的，不是我在陪着她，是她在陪着我。让我知道，原来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留恋的。”
慕熙辰看上去并不理解她的意思，但没多问，面不改色道：“那么，随时保持联系。”
她说完就离开了。
厉星染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身摆姿势甩杆，把剩下的球打入洞中。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个妹控破防待不下去，所以狼狈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