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之前在码头的那位警官。
“钱总,纪少,打扰了。关于今晚的案子,我们需要再详细了解一下情况。”警官的表情严肃,“钱总,您能否详细描述一下您去旧港区的原因?以及袭击者的特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钱昕昕身上。
钱昕昕的心猛地一提。真正的理由绝不能说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我……”她垂下眼睫,放在被子下的手微微攥紧,再抬起眼时,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和愤怒,“我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对方声称掌握了之前绑架林薇、以及试图陷害我和纪煜的那伙人的藏匿地点,就在旧港区7号仓库。对方说如果我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就独自过去。”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而自责:“我……我太想抓住陆霆深的同党了,一时冲动,就自己去了……没想到是个陷阱。”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也说得通,符合她一贯强势、想要亲手解决问题的性格,也解释了她为何独自前往。
纪煜的眉头却蹙得更紧了,他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以他对钱昕昕的了解,她虽然果决,但绝非如此鲁莽冲动之人。更何况刚刚经历了陆霆深的事件,她应该更加警惕才对。
但他没有当场提出疑问,只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警察详细记录了她的说辞,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可惜钱昕昕对袭击者的描述也只能是“训练有素、手段专业、无法看清面容”等模糊信息。
送走警察,病房里暂时恢复了安静。
纪煜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钱昕昕。钱昕昕避开了他的目光,假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纪煜可能起了疑心。但现在,她只能先这样隐瞒。
夜更深了。
在纪煜的坚持下,钱昕昕留在医院观察一晚。
纪煜就守在病房里,寸步不离。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一直握着钱昕昕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目光几乎一刻也没有从她脸上移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是安全的。
钱昕昕其实并没有睡着。她能感受到他专注而担忧的目光,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稳定而温热的力量。这份沉甸甸的爱意和保护欲,此刻却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
如果……如果真相真的残酷到无法承受……她该怎么办?
背叛他?还是……原谅?
哪一个选择,都让她痛彻心扉。
黑暗中,她悄悄睁开眼,看着纪煜即使在守夜中也依旧紧绷的侧脸轮廓,一滴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迅速隐入鬓角。
而闭目假寐的纪煜,指腹敏锐地感受到了她指尖极其轻微的颤抖。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心底的疑虑和担忧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钱昕昕,一定有事瞒着他。而且,是极其严重的事。
他必须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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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长夜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度过。
钱昕昕假装沉睡,思绪却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惊涛骇浪片刻未停。
纪煜的守护越是无微不至,那份关于父亲死亡的疑云就越是沉重地压在她心头,几乎要将她撕裂。
天刚蒙蒙亮,医生过来检查后,确认钱昕昕情况稳定,可以出院休养。纪煜立刻忙前忙后地办理手续,小心翼翼地将她护送上车。
回公寓的路上,两人各怀心事,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纪煜几次想开口询问昨晚她隐瞒的细节,但看到她苍白的侧脸和眼底的疲惫,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钱昕昕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条加密信息和照片如同跗骨之蛆,反复啃噬着她的神经。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对方既然找上她,一次不成,定然还会有第二次。她必须主动出击,弄清楚真相。
回到公寓,纪煜坚持要留下来照顾她。钱昕昕没有拒绝,她现在心乱如麻,也确实需要时间理清思路。纪煜的存在能让她感到一丝安心,却也带来了更深的矛盾和痛苦。
她借口需要休息,独自进了卧室,反锁了门。靠在门板上,她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那条加密信息。发送号码经过层层伪装,无法追溯。内容简短,却像淬了毒的匕首。
她盯着那张模糊的照片,目光死死锁在那个背对镜头的男人手腕上。
那块表……纪家的传承之物,纪旌几乎从不离身……真的是他吗?
为什么?
父亲钱裴和纪旌,虽然商业上偶有竞争,但表面上一直维持着起码的客气,甚至在她和纪煜的事情上,纪旌也未表现出强烈的反对。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到杀人灭口的地步?
而且,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告诉她?
一个个疑问盘旋在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她不能只凭一条来历不明的信息就下定论。她需要更多信息,需要从别的角度验证。
她想到了几个人。
第一个是严殷城。这个人老奸巨猾,与纪家、陆霆深都有过勾结,对过去的隐秘知道得一定不少。虽然他如今自身难保,但或许能为了换取一线生机,吐出点什么。
第二个是池行寂。他对纪煜恨之入骨,坚信妹妹的死与纪煜有关。他的偏执和恨意让他可能会不择手段地搜集对纪煜、对纪家不利的信息,哪怕只是捕风捉影。
第三个……是纪澜。虽然他被囚禁,但他作为纪家曾经的继承人,对纪旌、对纪家的秘密,知道得恐怕比任何人都多。他的野心和失败,或许能成为撬开真相的缝隙。
这三个人,都是险棋,但与虎谋皮,好过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