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过沙盘边缘，那张灰袍人的画像一角微微翘起。李文伸手压住，目光落在画像右耳的残缺处，又缓缓移向沙盘上标记的天机阁营地位置。
“他们知道我们的路。”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让站在一旁的赤奴和刚入营的呼衍铁同时抬起了头，“那就别让他们再用这条路。”
赤奴皱眉：“你是说反袭？”
“不是反袭。”李文拿起木剑，轻轻划过沙盘西北侧一片空白区域，“是断根。他们的补给线比我们短不了多少，若粮帐、符坛被毁，阵法不攻自破。”
呼衍铁上前一步：“我带人走流沙带绕后，趁夜动手。”
“你刚归编，五日整训都还没完成。”赤奴盯着他，“就这么急着送死？”
“不是送死。”呼衍铁没看他，只盯着沙盘，“是还账。我在匈奴时断过三十七支敌军粮道，没一次失手。现在换边打，更不会错。”
李文点头：“计划由你主攻。三百驼峰骑兵，今夜出发，目标——天机阁主营后方三里处潜伏，等云姬开启通道后突入。”
赤奴猛地抬头：“云姬要动用空间术？那不是科研营地最后的储备能量？”
“正是。”李文看着他，“所以只能传一百弓弩手加二十植物精灵战士，十二息内必须落地成阵。多一人，通道崩塌，全军覆没。”
营帐内一时安静。赤奴盯着沙盘，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两下桌面。
“我来正面佯动。”他说，“带五百羌骑在东面来回穿插，引他们注意。”
“可以。”李文应下，“但你不准接战。一旦发现敌方主力出营，立刻后撤。这一仗，不是为了杀敌，是为了烧东西。”
呼衍铁嘴角微动：“只要火点起来，他们就乱了。”
李文转向帐外：“传云姬。”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云姬走入营帐，手中抱着一块青铜板，表面浮着一层极淡的光纹，像是水波在缓慢流转。
“通道节点已定位。”她将青铜板放在沙盘旁，“但地脉灵珠只能支撑一次跃迁。若失败，下次开启至少要等三天。”
“一次就够了。”李文说，“子时整，准时开启。”
云姬点头，目光扫过呼衍铁：“我会把人送到敌营侧翼高地，离符坛最近的位置。落地后，你们有七息时间布阵。”
“够了。”呼衍铁低声道，“一支箭就能点着油毡。”
李文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铺在沙盘上——是一幅新绘制的路线图，由银杏精灵连夜用根系探明的地下热流走向勾勒而成。
“沙漠夜里冷得快，植物精灵活性会降。”他指着图中几处发亮的小点，“我已经让它们在沿途埋下光苔，既能导航，也能吸热维持状态。你们行进时，跟着这些标记走。”
呼衍铁俯身细看，手指顺着线路滑动：“卸掉马蹄铁，换皮裹脚。金属太多，容易被元符感应。”
“你考虑得很细。”李文看着他，“什么时候能出发？”
“一个时辰内。”呼衍铁直起身，“人已经集合完毕，只等命令。”
“去吧。”李文收回木剑，“记住，我不需要你带回俘虏，也不需要战利品。我要看到他们的火，烧到天上去。”
呼衍铁抱拳，转身大步离去。
赤奴站在原地没动：“你就这么信他能成？万一他半路倒戈……”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李文淡淡道，“背族逃亡的人，最怕的不是死，是被人当成废物赶回去。他要证明自己有用，就得打赢这一仗。”
云姬看了两人一眼：“我去准备通道。”
她走出营帐时，风正大。李文站在帐口，望着远处科研营地的灯火，那里已有几名术士在搬运青铜构件，组装临时阵台。
半个时辰后，云姬的声音通过通讯晶石传来：“节点校准完成，等待指令。”
李文回了一句：“按计划执行。”
子时将至，楼兰城外一片死寂。呼衍铁率领驼骑兵悄然穿过流沙带，队伍贴着沙丘底部前行，每人身上都裹着沙色布条，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与此同时，赤奴率羌骑出现在东面开阔地，火把忽明忽暗，马蹄声故意杂乱无章，像是巡逻队迷失了方向。
天机阁营地果然有了反应。三座新立的符灯塔次第亮起，光芒扫过荒漠，试图捕捉异常动静。
就在灯光即将扫到呼衍铁藏身的洼地时，云姬的声音在所有参战者脑海中响起：“通道开启，倒计时——十。”
沙丘高地上，空气骤然扭曲，一道半透明的裂隙缓缓展开。
“九、八、七……”
二十名植物精灵战士率先跃出，迅速散开，在高地边缘搭起弓阵。一百名弓弩手紧随其后，动作整齐，落地即蹲伏隐蔽。
“三、二、一——传送结束。”
裂隙闭合的瞬间，石油精灵已在敌营下游悄然汇聚燃油。随着一声令下，火星落下，火墙轰然腾起，直冲夜空。
火光映照下，呼衍铁猛然起身，长刀出鞘：“冲锋！”
驼骑兵如沙暴般从侧后方杀出，直扑粮草区。守卫尚未反应过来，箭雨已覆盖整个区域。数个粮帐接连起火，浓烟滚滚升腾。
天机阁内部顿时大乱。符咒师匆忙结阵，却被高地上的弓弩压制，根本无法升空。几名执事奔向符坛，想要启动预警法阵，却被一支冷箭钉死在门前。
短短片刻，主营已陷入瘫痪。
李文站在指挥高台上，透过望远镜看着远方的火光。通讯晶石不断传来战报：“粮区焚毁七成，符坛倒塌，敌方主力开始后撤。”
赤奴这时也率部返回，走到李文身边，望着燃烧的营地，沉默良久才开口：“他打得狠。”
“该狠的时候就得狠。”李文收起望远镜，“这一把火烧掉了他们半个月的储备，也烧出了蝎尾的名号。”
话音未落，云姬的身影出现在高台边缘，脸色略显苍白。
“通道消耗比我预估的大。”她说，“而且……天机阁退得太快了。我监测到他们在撤离途中激活了一处隐藏阵法，气运流向有短暂紊乱。”
李文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溃败。”云姬盯着手中的青铜板，“是转移。有人提前布置好了退路，甚至可能——留了后手。”
李文低头看向沙盘。火光映在他的瞳孔里，像是一簇跳动的星。
他抬起手，正要说话，忽然停住。通讯晶石中传来呼衍铁的声音，沙哑而急促：
“发现一间密室。门是封死的，里面……有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