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城市尚未苏醒,但网络早已沸腾。
热搜前十中,竟有六条与苏倾月相关——#Luna身份造假实锤#、#苏倾月窃取民间艺术成果#、#非遗救世主人设崩塌#……每一个词条都像淬了毒的刀,精准地刺向她刚刚建立的信任与声望。
那篇题为《一个网红如何包装成非遗救世主》的长文被疯狂转发,字字诛心,配图“铁证如山”:阿绣获奖作品的设计草图赫然在列,右下角清晰标注备案时间、署名“金缕阁资深顾问周某”,甚至加盖了官方认证电子章。
评论区一片血雨腥风。
【乡下丫头也配谈传承?怕是连缂丝和刺绣都分不清吧?】
【感动全网的匠人故事,原来都是剧本!】
【别装了,不就是想蹭热度拿奖上位?】
苏家别墅书房内,苏倾月静静坐在窗边,晨光透过纱帘洒在她脸上,映出一片冷白。
她指尖滑动屏幕,一条条翻过那些恶毒言论,神色未变,唯有眼底掠过一丝极轻的嘲讽。
她认得那张草图。
线条生硬,转折处刻意模仿阿绣的稚拙笔意,却少了那份源自本能的灵动感。
更重要的是——纸张泛黄得太过均匀,纤维纹理过于规整,分明是人工做旧;而真正的手稿,岁月留下的痕迹从不会如此“完美”。
更可笑的是,右下角那枚印章油墨反光强烈,边缘尚有轻微晕染,显然是近期加盖。
未来的人,竟敢替过去签名?
她轻轻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桌角那本不起眼的旧画册上。
昨夜,阿春悄悄送来,说是小砚托付的,“她说……您会懂。”
苏倾月翻开封面,夹层中一张U盘静静躺着。
她插入电脑,解密文件,一行行数据跳入眼帘——原始扫描件上传时间:前年十一月七日,Ip归属:西南山区某非遗工作站。
而那份所谓的“备案草图”,系统录入时间竟是三天前,修改记录清晰显示:操作者权限代号Z01。
沈知衡。
她眸光微敛,唇角却缓缓扬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原来,连他自己都不敢用真名。
下午三点,京城文化中心一间小型发布厅外,已悄然聚集了数十名独立记者与匠人代表。
没有红毯,没有通稿,门口只立着一块手写木牌:“真相,不该被删减。”
苏倾月一身素色旗袍,发丝挽成简单髻,腕间霞光流转,安静入场。
她未带律师团,未请公关团队,只牵着阿绣的手,一步步走上台。
聚光灯打来,无数镜头对准她。
她站定,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冽如泉:“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今天,我不辩解,只展示事实。”
大屏亮起,两张草图并列呈现:一边是“金缕阁”备案版,一边是真实初稿扫描件。
“这是一份纸张纤维检测报告。”她轻点遥控器,“生产日期:去年三月。而阿绣完成这幅作品的时间,是前年冬季。请问在座各位,谁能告诉我——未来的设计,是如何提前一年半出现在过去的档案里的?”
全场死寂。
有人低头看手中的资料,有人猛然抬头,眼神震动。
苏倾月并未停顿,她转向身旁的阿绣,语气温柔却不容回避:“现在,请你告诉大家……你是怎么创作这幅作品的。”
阿绣低着头,双手紧握裙角,指节发白。
她听不见掌声,也读不懂弹幕
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有一瞬的怯懦,随即化作深不见的坚定。
她抬起手,开始用手语一字一句地表达。
苏倾月站在她身侧,翻译她的每一句话,如同传递一道沉寂多年的火种。
“她说,她看不见颜色,只能靠指尖感知布料的纹理变化……每一针落下的位置,都记在心里,像背一首永远不会写的诗。”
“她说,这幅图的灵感,来自母亲临睡前哼的最后一支苗谣,旋律早已模糊,但她记得那个节奏,一针一拍,织进了经纬之间。”
台下已有匠人红了眼眶。
而苏倾月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她还说……有一年冬天,母亲病重,高烧不退。她独自一人,背着药包,在雪夜里走了十里山路……”
话音未落,阿绣突然抬手,止住了她。
她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望着那些曾跪在阿绣深吸一口气,双手在空中划出缓慢而坚定的弧线。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却执拗地不肯停下。
台下寂静无声,仿佛连呼吸都被压成了薄片,贴在空气里。
苏倾月站在她身侧,目光温柔却不失锋利,一字一句翻译道:“她说……她看不见颜色,只能靠指尖感知布料的纹理变化。每一针落下,都像踩在心跳上,记在心里,像背一首永远不会写的诗。”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却更沉了:“那幅作品,是她母亲临终前哼的最后一支苗谣。旋律模糊了,但她记得节奏——一针一拍,织进了经纬之间。”
台下有位年迈的老匠人缓缓摘下眼镜,抬手抹了眼角。
一位纪录片导演低头翻着资料,突然猛地抬头,盯着手中从非遗工作站调取的原始备案记录,脸色骤变。
阿绣继续打着手语,动作越来越快,眼底泛起水光。
“她说,去年冬天,母亲高烧不退,村医不在,她背着药包走了十里山路。雪深过膝,摔了好几次,脸磕破了,手冻裂了,可她死死护住胸前的绣绷——因为那是她还没完成的作品。”
苏倾月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把钝刀,割开层层伪装,“她说,她从未见过‘金缕阁’的周顾问,更没有授权任何机构使用她的作品。那张所谓‘备案草图’,她从未见过。”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屏幕切换画面——一段监控录像清晰播放:深夜,展厅灯光昏暗,“金缕阁”工作人员鬼祟潜入,迅速撕下原标签,替换为印有“周某设计”的仿古铭牌,甚至用紫外线灯检查防伪标记是否对齐。
全场哗然。
苏倾月轻轻点击遥控器,将两张草图再次并列呈现,声音冷如霜雪:“他们可以伪造文件,可以篡改系统时间,可以买通评审,甚至操控舆论。”
她微微一笑,眼底却无半分温度:“但他们骗不过时间——这张纸生产于去年三月,而阿绣完成创作是在前年冬季。”
“他们也骗不过一颗真心——一个聋哑少女,在雪夜里爬行也要保住的,不是名利,是尊严。”
掌声如雷炸响,夹杂着愤怒的质问与哽咽的喝彩。
发布会结束已近午夜。
苏倾月送阿绣回住处,刚关上门,手机便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林副厅。
她接起,听筒里传来一声沉重叹息:“上面施压……要求你撤回‘千匠计划’提案,否则将以‘扰乱公共秩序’立案调查。”
她静默片刻,指尖轻轻摩挲着桌角那枚旧徽章——师父留下的唯一遗物,铜质斑驳,刻着“守真”二字。
“那就请他们也查清楚。”她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钉,“是谁,篡改了国家非遗数据库的原始档案?又是谁,用Z01权限,在三天前上传虚假备案?”
电话那头长久沉默,最终只剩忙音。
她放下手机,打开傅司寒刚刚传来的加密文件夹。
标题赫然写着:《全球主流媒体舆情反制方案》。
附件标注清晰——“已投放英、法、日、韩四国文化专栏”,同步发布《被窃取的名字:一位聋哑少女与她的千年缂丝》深度报道,配图正是阿绣雪夜送药时留下的脚印,一深一浅,延伸向黑暗深处。
窗外,一道极光悄然划破夜空,幽蓝光芒洒落掌心,照得那枚“守真”徽章上的纹路如丝线流转,竟与阿绣作品中的经纬轨迹隐隐重合。
她凝视良久,低声呢喃:“老师……他们想让我闭嘴。”
“可有些声音,越压,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