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城市尚未彻底苏醒,薄雾笼罩着科技园区深处那座纯白色的建筑——“星轨青少年艺术集训营”。
苏倾月站在金属门前,银灰镶边的导师制服衬得她身形修长而冷峻。
晨光斜照在她耳后那枚缠枝莲徽章上,泛出一丝极淡的暖金。
她没有迟疑,抬步踏入。
就在她落脚的瞬间,整条走廊的灯光忽然一暗,随即重新亮起,却已不再是寻常的白光,而是泛着幽幽蓝调,如同深海之下缓缓流动的极光,诡谲又压抑。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金属味,像是铁锈混着臭氧,在鼻尖悄然蔓延。
她脚步微顿。
这不是普通的照明系统故障。
这是“调律频率”启动前的征兆——昨晚录音带中那段三短一长的钟乐余音犹在耳边,而此刻,这栋建筑本身,正在无声地苏醒。
指尖轻轻拂过耳后徽章,心域悄然展开。
十米之内,尘埃浮动的轨迹清晰可辨,空气中每一丝气流的扰动都被精准捕捉。
更深处,她感知到墙壁夹层中传来极其微弱的电流波动,规律得近乎诡异,仿佛某种生物的呼吸。
有人在监听,有人在操控。
就在这时,一辆老旧的清洁车从转角缓缓推来,轮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老秦低着头,花白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粗糙的手掌紧握把手,动作迟缓却稳当。
他经过苏倾月身边时,脚步未停,只用肩膀极轻地蹭了一下她的手臂。
一张折叠整齐的小纸条,悄无声息滑进她衣袋。
苏倾月神色不动,继续前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第一堂课安排在三号形体教室,二十名学员已列队站好,统一穿着黑白舞服,眼神空洞而专注。
角落里,安安抱着小提琴,指尖微微发颤,嘴唇苍白如纸。
欧阳教官立于墙边,一身军绿色训练服笔挺如刃,目光冷冽扫视全场。
他手中握着一台微型脑波监测仪,屏幕上的a波曲线平稳起伏,像被精心编织过的程序。
“开始。”他声音毫无情绪。
苏倾月走上前,轻启音响。
《归月吟》的古琴旋律缓缓流淌而出,清冷如霜,本该宁神静心。
但她起步的第一拍,却比音乐慢了半拍。
所有人一怔。
紧接着,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似与节拍错位,旋转、抬臂、回眸,皆带着一种不合常理的滞涩感——像是舞者听见了另一段旋律,来自更深处的频率。
起初无人察觉异常。
直到她第七次旋转,裙摆划出一道银弧,足尖点地,身形骤停。
那一瞬,监控屏上原本整齐划一的a波猛然扭曲!
欧阳教官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看向她。
而安安突然松手,琴弓“啪”地砸在地上。
她双眼失焦,喃喃出声:“我想回家……妈妈你听得见吗?”
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划破了寂静。
其余学生身体剧烈晃动,有人抱头蹲下,有人眼神挣扎,仿佛正与某种无形力量撕扯。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天花板红光闪烁,厚重的合金门“轰”地落下,封锁所有出口。
两名黑衣安保迅速冲入,直逼苏倾月。
“苏导师,”欧阳教官缓步上前,语气冰冷,“你涉嫌干扰学员心智,严重违反集训纪律。即刻停职审查。”
苏倾月垂眸,指尖轻轻摩挲袖口,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她没辩解,也没反抗,任由黑衣人架住双臂,押离教室。
走廊灯光依旧泛着诡异蓝调,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
途经一处通风井时,她忽然弯腰,似要系鞋带。
就在低头的刹那,右手迅速探入鞋侧,取出一枚米粒大小的黑色装置,指尖一弹,精准贴入通风管道内壁。
那是傅司寒昨夜派人送来的追踪器,能穿透屏蔽信号的合金层,实时定位。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神情淡漠如初。
可心域仍在运转。
三米外,墙体后方传来细微震动——是电梯在下行,速度稳定,载重极大,绝非普通货梯。
她默默记下方位。
脚步未停,却被带向更深的区域。
金属门层层开启,空气逐渐阴冷潮湿。
最终,她被推进一间全封闭的房间。
门在身后沉重合拢。
四壁刷满灰白色矿物粉,泛着哑光,中央悬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水晶球,通体漆黑,却不断释放出低频嗡鸣,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心跳。
一面单向玻璃后,陈博士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穿着白大褂,面容温和,嘴角挂着令人安心的微笑。
“苏导师,”他声音轻柔,仿佛在劝慰迷途的孩子,“你不该打断进化进程。”灯光一转,深紫色如毒雾般弥漫开来,笼罩四壁。
那颗悬于中央的黑色水晶球嗡鸣骤然加剧,频率直刺颅骨,仿佛有无数细针从太阳穴钻入脑海。
苏倾月眼前一黑,记忆碎片轰然炸开——
乡下老屋的油灯、师父临终前颤抖的手、一本泛黄绣谱上密密麻麻的暗纹图样……还有那一夜暴雨中婴儿啼哭与护士冷笑交织的画面,全都翻涌而至,撕扯她的意识。
她知道这是什么。
“精神共振调律”——以特定光频与声波诱导大脑a波同步,再通过心理锚点植入指令,最终完成潜意识洗脑。
而此刻,那水晶球正试图将她强行拖入集体意识流,成为下一个被规训的傀儡。
但苏倾月早有准备。
闭眼瞬间,她默念《千山雪》绣谱口诀:“一线穿山不过雪,双针引魂归中庭。”
这是师父留给她的最后护心诀,不是武功,却胜似武学心法——每一句都对应着神经脉络的自我唤醒节奏。
她以意守神,将纷乱思绪凝成一线,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稳住船舵。
可就在这僵持之际,耳后徽章忽然发烫!
一道微不可察的暖流自缠枝莲纹路渗出,竟反向抽取她体内那股因执念而生的坚定意志——那是她十八年来从未低头的傲骨,是面对伪千金挑衅时隐忍不发的锋芒,更是对真相近乎偏执的渴求。
这股力量被徽章悄然转化,化作一圈无形涟漪,骤然扩散!
“咚!”
单向玻璃后,陈博士猛地扶住控制台,脸色剧变。
监控屏幕上所有学员的脑波曲线同时崩断,雪花般的杂波吞噬画面。
两名看守踉跄后退,抱头闷哼,像是承受了某种精神反噬。
就是现在!
苏倾月强压太阳穴的剧痛,指尖迅速探入袖口夹层,取出一枚极薄金属片。
她蹲身贴地,借身形遮掩,几秒内便撬开了铁门锁芯。
门开刹那,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处传来警报低鸣,显然系统已启动应急封锁。
她没有迟疑,沿着墙角排水管攀爬而出。
锈蚀的铁梯在脚下轻颤,每一步都像踩在生死边缘。
直到冲破通风井盖,夜风灌面,城市灯火映入眼帘,她才微微喘息,靠在废弃花坛边,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可她没时间疗伤。
指尖一翻,那枚从陈博士桌上顺走的胸牌读取器已落入掌心,银灰色外壳刻着“影阁·权限3”。
她插入随身U盘,数据开始飞速拷贝。
十分钟后,安全屋内。
屏幕亮起,文件自动解码,三张人脸档案缓缓浮现:
编号07——银面具长老,面部特征匹配文化局前任局长林承远;
编号12——身份未明,曾多次出现在国际青少年艺术大赛评审席;
编号15——疑似海外宗教组织核心成员,十年前入境后消失。
傅司寒的电话在同一刻打入。
“警方刚突袭那座庄园,只抓到替身。”他声音低沉冷静,“他们知道你要来了。”
苏倾月望着窗外沉沉夜色,指尖轻轻摩挲着耳后徽章上那道细微裂痕——那是今夜对抗共振时留下的损伤,也是唯一见证她险些失控的印记。
她笑了,眸光如刃,映着屏幕幽光。
“那就让他们看看,”她低声开口,语气却如寒霜覆火,“谁才是真正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