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暴雨如注。
城市被裹在一片灰蒙的水幕之中,街灯昏黄的光晕在积水里扭曲成破碎的星河。
Luna品牌总部顶层的监控室内,只亮着一盏冷白色的台灯,映出苏倾月清瘦却挺直的侧影。
她指尖轻点鼠标,画面再次回放——发布会当晚,那位女助理低头整理文件,袖口微掀,指尖轻颤。
下一秒,她悄然退到角落,从包中取出一部黑色手机,快速拨出一通加密号码。
通话仅持续了十七秒,对方未接通提示音,而是直接转入静默应答。
苏倾月眼神微凝。
她闭上眼,心域缓缓开启。
空气仿佛凝滞,细微的情绪残流如蛛丝般缠绕而来——不是职业性的紧张,也不是任务完成后的放松,而是一种深埋于骨髓的恐惧,混杂着挣扎与愧疚,像被刀锋抵住喉咙的人,在黑暗中反复求生。
“这不是自愿。”她睁开眼,声音很轻,却如冰刃落地,“她是被威胁的。”
傅司寒就站在她身后,黑衣如夜,眸光沉静似渊。
他刚刚收到情报组密报:“暗网监测系统捕捉到一笔异常交易记录——支付二十万,要求确保‘苏倾月涉嫌洗钱案’正式立案调查。付款方Ip经七层跳转,最终溯源至陈德海名下离岸账户的二级代理。”
“他急了。”苏倾月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说明我们踩到了他的命脉。”
她调出另一段监控:女助理离开会场后,在停车场徘徊良久,才终于坐进车里。
车载记录显示,她拨打了三个电话——两个是丈夫,一个是幼儿园老师,反复确认孩子是否安全。
“用家人当筹码?”苏倾月眸光骤冷,“卑劣。”
就在这时,对讲机响起。
“傅总,城南废弃工厂有发现。”小北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激动,“孙会计找到了,人还活着,在锅炉房夹层,怀里抱着一个防水U盘。已经送往仁和医院,目前生命体征稳定,但精神极度虚弱。”
苏倾月站起身,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便朝门外走去。
傅司寒紧跟其后,低声道:“警方已介入,高律师亲自带队提审。”
“那正好。”她脚步未停,声音却冷得像淬了霜,“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被贪欲碾碎的人性。”
仁和医院VIp病房内,灯光柔和。
孙会计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手背上插着输液管。
他双眼紧闭,眉头始终皱着,仿佛连昏迷都在承受煎熬。
床头柜上,那只U盘静静躺着,外壳已被磨得发亮。
苏倾月站在门口,并未靠近。
她看着这个为陈德海效力十余年、亲手伪造过无数账目的男人,心中竟无半分鄙夷,只有一丝悲悯。
良久,孙会计终于醒来。
他第一反应是猛地坐起,四下张望,声音沙哑:“我老婆……孩子……他们没事吧?”
“他们很安全。”傅司寒淡淡开口,“只要你如实交代,没人会伤害他们。”
孙会计浑身一震,眼眶瞬间红了。
他低下头,手指死死抠住床单,声音颤抖:“我对不起她们……这十八年,我每晚都做噩梦……那些钱,那些账……全是假的!是我签的字,是我按的手印,可我没有选择!陈德海拿我女儿上学的照片放在我家门口……他说,我不做,明天她就不会出现在教室里……”
他说不下去了,伏在床上痛哭失声。
苏倾月走近一步,声音平静却不容抗拒:“U盘里是什么?”
孙会计哽咽着抬起头:“原始账目……Luna品牌所有资金进出的真实记录,还有……我和陈德海的三次录音。他亲口说,要借证监会之手,把我推出去顶罪,然后一把火烧干净一切……”
他忽然抓住苏倾月的手,力道大得吓人:“苏小姐,我知道你师父救过前线七名重伤战士,军区还给他颁过密级荣誉章……可我……我却帮着他们污蔑你,说你用设计款洗钱……我……我不是人啊!”
泪水滚落,砸在洁白的床单上,裂开一片湿痕。
苏倾月没有抽手,只是静静看着他,轻声道:“你能醒过来,就已经是第一步。”
三天后,证监会临时办公室。
高律师坐在审讯桌前,手中拿着一份刚送来的技术鉴定报告——举报材料中的银行流水图存在明显pS痕迹,关键时间戳错位,且电子元数据暴露了伪造工具版本。
他翻完报告,久久未语。
随后,他亲自提审孙会计。
听完全部陈述,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你早该站出来。”
“我怕。”孙会计苦笑,“可现在更怕——怕死后下地狱,见不到我女儿。”
高律师沉默良久,终是轻轻合上卷宗。
次日清晨,他主动约谈苏倾月。
会议室里,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
他看着眼前这个传闻中“乡下土包子”的女子,一身素色旗袍,发丝挽成简单云髻,神情淡然如水,却自有一股不容轻慢的气度。
“如果你愿意配合调查,”他缓缓开口,“我可以申请暂缓查封Luna总部。”
苏倾月抬眸,目光清澈而锐利,直视着他:“我不需要特权,高律师。我只要真相能见光。”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压低,却字字如针:
“您查过我师父林远山的档案吗?知道他在西南战区医疗队服役时,连续七十二小时手术抢救伤员,最后倒在手术台上的事吗?知道他曾拒绝千万酬金,只为守住一张古方传承的秘密吗?”
她逼近一步,眸光凛冽:
“而如今,有人用伪造的证据,污蔑这样一个人的徒弟能靠洗钱发财——这比贪污更可耻,因为这是在践踏良心。”
高律师瞳孔微震,呼吸一滞。
他缓缓点头,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会依法推进,不偏不倚。”
会议结束,苏倾月走出大楼。
风拂过她的长发,带来一丝雨后清冽的气息。
她站在台阶上,仰头望着湛蓝渐现的天空,嘴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
手机在掌心震动。
小北发来消息:【暗网交易链已锁定三级中间人,背后指向一名退役军情局技术顾问。
傅爷说,棋盘正在收拢。】
她收回手机,缓步走向车内。
而在她工作室的保险柜深处,那只泛黄的信封静静躺着,星轨密码旁,多了一行新写的小字:
“当谎言筑成高墙,我就用真相劈开一道门。”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信纸边缘,眸光幽深如夜。
风暴,才刚刚开始。
暴雨初歇,城市的天际线被洗得澄澈如镜,霓虹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倒映出破碎而璀璨的光河。
苏倾月站在公寓顶层露台,夜风掀起她素白长裙的一角,发丝轻扬,眸底却无半分柔意,只有冰封千里的决绝。
手机屏幕亮着,社交媒体后台数据疯狂跳动——那支视频发布不到两小时,播放量破亿,热搜前十占据六席。
“#请查陈德海#”“#谁在践踏英雄的尊严#”“#星轨密码背后的真相#”词条接连爆燃。
网友顺藤摸瓜,翻出林远山二十年前在西南战区医疗队的服役记录、军区密级表彰文件残页,甚至有退伍老兵自发发声:“那个穿旧布鞋的大夫,救过我们整支小队!”
舆论如野火燎原,烧向每一个曾对苏倾月冷眼相待的人。
她指尖划过屏幕,看着一条条评论滚动而过——
【她师父拒绝千万酬金守古方?
我他妈看哭了!
现在有人拿这种人开刀洗钱?
良心不会痛吗?】
【孙会计录音要是曝光,陈德海直接社会性死亡!】
【别忘了,Luna的设计稿版权还在国际备案库里,资金流水一查一个准,敢做不敢认?】
她轻轻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不是反击,是清算的开始。
她转身走入书房,将三份加密U盘分别插入不同设备,屏幕上瞬间跳出层层防火墙自检界面。
她敲下最后一行指令,轻声道:“q,上线。”
下一秒,全球暗网多个匿名节点同时闪现一条极简信息:“星轨重启,代号归位。”
这是她作为传奇黑客“q”的回归宣言,也是对所有隐藏在阴影中的敌人发出的战书。
与此同时,城东一栋隐秘别墅内,陈德海正疯狂砸着书房——花瓶、相框、电脑屏幕尽数碎裂。
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手中酒瓶早已空了大半。
“疯了!全疯了!”他嘶吼着,“一段视频就想翻天?她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种!”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为空号。
他迟疑一瞬,接通。
“滴——”
机械变声冰冷传来:“组织清理门户程序启动,你已被列为一级风险源。72小时内完成自我隔离,否则执行净化协议。”
“什么?!”陈德海猛地摔了手机,又颤抖着捡回来,“我不是叛徒!我只是按命令办事!当年调换婴儿、伪造账本、打压真千金……哪件事不是你们授意的?!你们答应我荣华富贵一生,现在要杀我灭口?!”
他瘫坐在地,背靠书架,冷汗浸透衬衫。
窗外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他扭曲的脸庞,也映出墙上那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年轻的他站在一位身穿军情制服的男人身旁,敬礼微笑。
而照片角落,赫然盖着一枚模糊印章:“影鸦计划·绝密”。
千里之外,S市苏氏老宅。
苏倾月缓步穿过长廊,脚步轻得几乎无声。
她停在父亲书房门前,掌心静静握着一份烫金函件——《苏氏集团特别股东大会通知》,召开时间定于三日后。
她没有推门进去。
只是仰头望着那扇雕花木门,像在凝视一座沉睡多年的牢笼。
风从回廊尽头吹来,卷起她袖口一缕黑纱。
藏于其下的徽章微微发烫——那是师父临终前交给她的唯一遗物,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医者不自救,唯你能昭雪。”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波澜,只剩锋芒毕露的寒光。
“你说过,真相会压死人。”她低语,声音轻若耳语,却似刀锋割裂夜幕,“可这一次,我要让它,先压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