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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口的光线比里面亮堂不少,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夜辰拖着沉重的步子刚踏进准备区,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和恐惧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比刚才更刺鼻了。准备区里还剩下的那几个人,看到夜辰进来,就跟见了鬼一样,猛地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地上那矮个子刺客的尸体还躺在那儿,没人敢动,像一块冰冷的警示牌。

夜辰没理他们。他脸色白得像纸,左臂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暗紫色的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准备区里格外清楚。他径直走到之前那个角落,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去,后背的布料瞬间被冷汗浸透了。刚才在场上强行催动混沌左骨的力量硬扛六个亡命徒的围攻,最后还张开了那个消耗巨大的灰芒力场,几乎把他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都榨干了。现在放松下来,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左臂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带着诡异麻痒的剧痛,那是残余的剧毒还在侵蚀。

“夜辰!”胡列娜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她一直守在通道口,眼睛红得像兔子,看到夜辰坐下,立刻背着昏迷的邪月冲了过来。她把邪月小心地放在夜辰身边靠墙的位置,自己则扑通一下跪坐在夜辰面前,手忙脚乱地想从魂导器里掏药,“你…你怎么样?药…对,药!我有药!”她手指哆嗦得厉害,翻找了好几下才拿出几个小玉瓶,有止血的,有解毒的,还有恢复魂力的。

“没用的。”夜辰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石头。他勉强抬起还能动的右手,轻轻挡开了胡列娜递过来的解毒丸。他扫了一眼左臂那道皮肉翻卷、颜色发黑发紫、边缘还在缓慢腐蚀的伤口,眼神很沉。“这毒…很怪。普通的药压不住。”他能感觉到,伤口深处,一丝丝阴冷诡异的毒素如同跗骨之蛆,正顽强地抵抗着他体内玄天功的炼化和混沌左骨残留力量的消磨。这毒,比想象中麻烦。刚才强行吞噬那铁塔壮汉的魂环和气血,也只是杯水车薪,勉强吊住了一口气,没让伤势立刻恶化。

胡列娜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夜辰那条惨不忍睹的手臂,眼泪又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那…那怎么办?你不能有事…你和哥哥都不能有事…”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在这地狱杀戮场,夜辰就是她和哥哥唯一的支柱。如果夜辰倒了…她不敢想下去。

夜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左臂的剧痛。他集中精神,全力运转玄天功。一丝丝微弱的淡金色气流艰难地从丹田升起,沿着受损严重的经脉缓缓流淌,尝试修复内腑的震伤,同时分出大部分力量,如同最坚韧的丝线,一层层缠绕包裹住左臂伤口深处那顽固的阴毒,试图将其一点点剥离、磨灭。这个过程极其缓慢,而且伴随着持续不断的、如同万蚁噬心般的痛苦。他的额头渗出更多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省点力气。”夜辰闭着眼,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看好你哥。我需要时间。”他知道胡列娜的恐惧和担忧,但现在任何多余的情绪都是负担。

胡列娜用力咬住嘴唇,把哭声死死憋了回去,只留下压抑的抽噎。她胡乱抹了把脸,把眼泪擦掉,然后挪到邪月身边,紧紧挨着他坐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昏迷的哥哥,警惕又无助地看着周围那些躲得远远的、眼神闪烁的人。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学着夜辰的样子,运转起自己微薄的魂力,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尝试帮助邪月梳理体内混乱的气息。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准备区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夜辰身上伤口处血液滴落的“嗒嗒”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角落里那几个幸存者,眼神复杂地在夜辰身上扫来扫去,有恐惧,有忌惮,但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蠢蠢欲动。这小子伤得太重了!刚才场上那恐怖的力量,绝对是某种逆天的魂骨或者秘法!如果能趁他虚弱……这个念头如同毒草,在死亡的恐惧稍微退却后,就开始在阴暗的角落里滋生。

就在这死寂的压抑几乎要凝固成实质的时候——

准备区入口处的阴影,毫无征兆地蠕动了一下。

不是光线变化,而是那片阴影本身,如同粘稠的黑油,缓缓凸起、拉伸,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这个人影全身笼罩在一种奇特的黑色雾气里,雾气翻涌,却并不扩散,只是紧紧贴附在“它”的表面,使得“它”的身形若隐若现,看不清具体样貌,只能勉强辨认出是一个人形。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甚至连一丝魂力波动都没有泄露出来,仿佛它本身就是阴影的一部分。

但它一出现,整个准备区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度!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死亡和腐朽气息的寒意,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角落里的几个人瞬间汗毛倒竖,如同被最危险的毒蛇盯上,身体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拼命把自己缩得更小。

胡列娜更是浑身一激灵,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几乎是本能地扑到了夜辰身前,张开手臂,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尽管她的身体也在控制不住地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却死死盯着那个从阴影里钻出来的“东西”。

夜辰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灰色的瞳孔里,疲惫瞬间被冰冷的锐利取代!他体内的玄天功疯狂加速运转,混沌左骨深处,那沉寂下去的灰紫色光芒再次微微亮起,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随时准备爆发的凶戾!他认出来了!这种气息,这种如同跗行于死亡阴影中的感觉……和刚才看台最高处包厢里,那道窥视他的目光,同出一源!杀戮之王的人!

“夜辰。”一个声音响起。这声音极其古怪,像是两块粗糙的骨头在互相摩擦,又像是砂纸刮过金属,干涩、嘶哑、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直接钻进人的脑子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黑影没有五官的“脸”似乎转向了夜辰的方向。

“王,要见你。”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压抑的空气里。

胡列娜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杀戮之王!那个传说中统治着杀戮之都、掌控着所有人生死的恐怖存在!他为什么要见夜辰?是因为刚才场上那诡异的力量吗?这绝不是好事!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角落里的其他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当场消失。杀戮之王亲自传召?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或者说…他惹上大麻烦了?

夜辰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撑着石壁,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吃力,但腰杆挺得笔直。灰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那片翻涌的黑雾。

“现在?”他问,声音依旧嘶哑,却异常稳定。

“现在。”黑影的回答不容置疑,那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跟我走。”

“他们呢?”夜辰的目光扫过胡列娜和昏迷的邪月。

“王的命令,只召见你一人。”黑影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他们,留在这里。”黑雾似乎波动了一下,一股阴冷的意念锁定了胡列娜和邪月,那意思很明显——敢动,就死。

胡列娜的心沉到了谷底,恐惧让她浑身冰凉。她下意识地想抓住夜辰的衣角,手伸到一半又猛地停住。她不能拖后腿!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小心!”

夜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安抚,有警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然后,他转向那个黑影,迈出了脚步。

脚步依旧有些虚浮,左臂的伤口因为动作牵动,渗出的暗紫色血液更多了,但他走得很稳。一步步走向那片翻涌着死亡气息的黑雾。

黑影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近。

当夜辰距离黑影不足三步时,那翻涌的黑雾突然向前一卷,如同活物般,瞬间将夜辰的身影吞没!

下一秒,黑影连同被黑雾包裹的夜辰,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地面的阴影之中,彻底消失不见。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只在原地留下几缕迅速消散的阴冷气息。

准备区里,死一样的寂静。

胡列娜呆呆地看着夜辰消失的地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后背全是冷汗。巨大的恐惧和担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杀戮之王…他会对夜辰做什么?

角落里剩下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恐惧。那小子被杀戮之王带走了,凶多吉少。但那个黑影临走前锁定这边的冰冷意念,让他们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

……

冰冷,滑腻,带着一种灵魂都要被冻结的阴寒。

这是夜辰被那黑雾包裹后的唯一感觉。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条粘稠冰冷的黑色河流中穿行,四周是绝对的黑暗和死寂,方向感完全丧失。那阴冷的气息不断试图侵蚀他的身体和意识,却被体内顽强运转的玄天功和左臂混沌骨深处蛰伏的灰紫色力量死死挡在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很久。

包裹着他的黑雾骤然散去。

脚踏实地。

夜辰稳住微微摇晃的身体,灰色的眼睛迅速扫视四周。

这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殿堂。脚下是冰冷光滑的黑色玉石,光可鉴人,却透着寒意。支撑穹顶的是数十根需要数人合抱的粗大石柱,石柱上雕刻着无数狰狞扭曲的恶魔、厉鬼搏杀、以及各种惨烈受刑的图案,栩栩如生,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心生戾气。墙壁也是同样的黑色石材,上面镶嵌着一些散发着惨绿色或暗红色幽光的晶石,勉强照亮了这广阔的空间,却让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阴森诡异的氛围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陈腐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灵魂都感到压抑的威严感。

殿堂的尽头,高高的黑色石阶之上,是一个巨大的、由某种暗沉金属和黑色骨骼打造的王座。王座的造型极其狰狞,如同无数怪兽骸骨扭曲盘绕而成,椅背高耸,顶端是一个张开巨口、露出獠牙的恶魔头颅雕像。

王座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一身华丽繁复的暗金色长袍,长袍上绣着暗红色的、如同流淌血液般的诡异花纹。脸上覆盖着一张同样暗金色的、只露出下巴和嘴唇的面具,面具的造型冷硬而威严。他的双手随意地搭在王座的扶手上,手指修长,指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却异常尖锐。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

兜帽的阴影下,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如同两轮缩小的血月,正静静地注视着刚刚被传送进来的夜辰。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仿佛能看透你所有的秘密。被这双眼睛盯着,夜辰感觉自己的血液流动都似乎慢了几分,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这就是杀戮之都的主宰,杀戮之王!

夜辰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左臂的剧痛,体内玄天功运转到极致,抵抗着那股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他没有低头,灰色的瞳孔迎上了那双血红的眸子,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殿堂里死寂无声。只有夜辰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这空旷诡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杀戮之王没有立刻说话。他那双血红的眸子,如同最精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夜辰的身体,重点落在他那条血肉模糊、还在缓慢滴落暗紫色血液的左臂上。目光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奇异光芒,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近乎贪婪的兴趣。

时间仿佛凝固了。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越来越沉重地挤压着夜辰的身体和神经。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子,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额头的冷汗不断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黑玉石地面上。左臂的伤口在巨大的压力下,疼痛更加剧烈,那阴冷的毒素似乎也活跃起来,疯狂地冲击着玄天功的封锁。

“混沌…吞噬…湮灭…”一个沙哑低沉、仿佛带着无数回音、直接在夜辰脑海中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杀戮之王终于开口了,他的嘴唇并没有动,声音却清晰地烙印在夜辰的识海。“如此纯粹…如此霸道…竟能附着于骨…”

那血红的眸子,死死锁定夜辰的左臂,仿佛要穿透皮肉,看清里面那根骨头的本质。

“告诉本王…”杀戮之王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志,如同天威降临,“你左臂之中,究竟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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