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是前天晚上九点三十七分的池面景象。和之前看到的深夜黑暗不同，此时天刚黑透不久，厂区灯光映照下，池水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蓝色。画面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不对！看水面！”李添一沉声道。
王岩和小张凑近屏幕，仔细看去。只见在池面东南角靠近边缘的平静水面上，借着灯光，似乎能看到水面漂浮着一些…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气泡？这些气泡非常小，数量也不多，断断续续地冒上来，如果不仔细看，完全会被忽略成水体自然逸散的气体或者风吹的涟漪！
“气泡？”小张疑惑。
“不是普通气泡。”李添一指着画面，“看它们的分布和上浮轨迹，非常规律，呈微弱的螺旋状，源头集中在一个很小的点。而且，注意看水面的反光…” 他示意技术员增强对比度。
画面经过处理，原本墨蓝色的水面细节更加清晰。只见在那些细微气泡持续上浮的区域，水面的反光似乎…比其他地方要黯淡一点点？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微弱地吸收着光线？
“这是…渗漏？或者…某种东西在下面…‘呼吸’？”王岩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了三天前水样中那些微弱的重金属离子异常波动。难道那个时候，池底的“种子”就已经在活动了？
“继续回放！往前！看人员进出！”李添一命令道。
技术员继续操作。时间继续倒流。画面快速闪回。晚上八点…七点…六点…下午五点…
当时间轴回滚到前天下午四点十五分时，另一个监控厂区内部通道、靠近b区冷却池检修入口的摄像头画面里，终于出现了人影！
画面中，一行五个人，穿着统一的深蓝色连体工装，戴着安全帽，脸上捂着标准防尘口罩，手里提着工具箱和一些看不出具体内容的、用黑色防雨布包裹着的长条形设备，正步履匆匆地走向b区冷却池的检修入口！他们的工装左胸口位置，都挂着一个醒目的、银白色金属质感的工牌！
“维修队！”王岩失声叫了出来，心脏狂跳，“就是他们！那天下午报备的例行维护！说是检查池底淤泥沉降传感器和排水口滤网！” 他猛地想起那份被自己忽略的报备单！就是这个时间点！
李添一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停！放大！聚焦工牌！编号！”
技术员立刻将画面放大，聚焦在为首那个身材略显高瘦的维修队员的胸口工牌上。虽然隔着监控摄像头有些模糊，但工牌的样式清晰可见：银白色金属底，边缘有简洁的黑色线条装饰。最上方是核电站的LoGo，中间是姓名和员工编号的位置，下方是部门信息。
当画面清晰度提升，聚焦到工牌中间时，王岩和小张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工牌上，员工姓名一栏清晰地印着：林强（LIN qIANG）。
而员工编号则是：SN-1024！
SN？！蛇族？南洋蛇族？！王岩脑子嗡的一声！核电站的内部工牌编号，从来都是纯数字或者字母加数字组合，代表部门和序列，绝对没有“SN”这种前缀！
更让王岩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是，就在工牌的正中央，核电站LoGo的下方，本该是员工照片的位置——那里贴着的，根本不是那个叫“林强”的维修工的脸！
那赫然是一张极其清晰的、带着一种跨越时空般阴冷气息的男人面孔！
瘦削的脸颊，深刻的法令纹，微微凹陷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窝，眼神里沉淀着一种与周围现代工业环境格格不入的、仿佛看透百年沧桑的算计与漠然！
青鳞！
就是昆仑山冰窟面具碎片里映出的那张脸！就是跨越了三百年阴魂不散的魔影！此刻，他冰冷的面孔，竟然堂而皇之地“贴”在了一个现代核电站维修工的工牌上！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嘲讽！
“这…这怎么可能？！”小张的声音都变调了，指着屏幕，手指颤抖，“人脸识别门禁系统是吃干饭的吗？！拿着这种工牌怎么可能进得来？！”
“人脸识别？”李添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你确定…门禁系统‘看’到的，真是这张脸吗？” 他示意技术员，“调出门禁通道同一时间的监控和人脸识别记录！”
技术员手指颤抖着操作。很快，另一个监控画面被调出，显示的是前天下午四点十分左右，维修小队通过厂区内部一道需要刷卡和人脸识别的安全闸机时的录像。
画面中，依旧是那五个人，依次刷卡，然后抬头看向闸机上方的摄像头进行人脸识别。闸机绿灯亮起，放行。
而当技术员调出系统后台存储的、对应这个时间点、这个闸机的人脸识别抓拍记录时，值班室里瞬间死寂一片！
后台存储的抓拍照片上，五个人的面孔清晰可见！但…根本不是监控画面里拍到的那五个人！ 更不是工牌上那个“青鳞”！
照片上，是五张完全陌生的、平平无奇的亚洲男性面孔！表情有些呆板，眼神略显空洞，但系统清晰地显示识别通过！姓名和编号正是林强（SN-1024）和其他四人！
“这…这…”技术员彻底懵了，看看监控画面里的青鳞工牌，又看看系统后台识别通过的陌生面孔照片，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系统…系统被黑了？出bUG了？这…这完全对不上啊！”
“不是系统的问题。”李添一的声音如同寒冰，他的重瞳死死盯着监控画面里那个挂着青鳞工牌、代号SN-1024的“林强”。画面中，“林强”正和其他队员一起，打开b区冷却池检修入口的厚重铁门。“是‘他们’的问题。或者说…是‘它’的问题。” 他的手指，缓缓指向画面中那个挂着诡异工牌的维修工。
“看他的动作。”李添一沉声道。
王岩和小张屏住呼吸，仔细看去。画面中，“林强”（青鳞）的动作看似流畅，但在某些细微之处，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别扭感。比如他弯腰去提放在地上的工具箱时，肩膀下沉的角度似乎过于僵硬；比如他迈步进入检修入口时，腿部的摆动幅度小得有些不自然；尤其是当他侧身让另一个队员先进去的时候，脖颈转动的角度…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类颈椎的生理极限！ 就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操…这他妈是人是鬼…”小张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
“工牌是关键。”李添一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在那张银白色的工牌上，重瞳深处金光流转，似乎在解析着什么。“那不是普通的身份牌。那是‘皮影’，是‘媒介’！蛇族的邪术，通过这特制的工牌，暂时覆盖了佩戴者的真实‘影像’和‘气息’，欺骗了门禁系统！而佩戴者本身…”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森然，“恐怕早已被某种东西‘寄居’或者深度催眠，成为了行尸走肉般的‘皮囊’！真正的操控者…是工牌里的那张‘脸’！或者说…是附着在工牌上的那缕‘魂’！”
王岩听得浑身发冷，看着画面里那个动作僵硬、挂着青鳞工牌的“林强”，只觉得毛骨悚然。他猛地想起那份维修报备单上标注的工作内容——检查淤泥沉降传感器和排水口滤网！这岂不是给了他们接近池底的最佳掩护？！
“等等！”王岩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李先生！泄漏报警是前天深夜！他们是前天下午四点进去的！如果他们下去动了手脚，为什么泄漏不是当时发生，而是延迟到了深夜？！”
这是最大的疑点！也是他之前完全没有怀疑这队“例行维护”的根本原因！时间对不上！
李添一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调出b区冷却池检修入口的监控录像时间轴，精确锁定到前天下午四点二十分，“林强”五人进入之后。
“快进！看他们什么时候出来！”他命令道。
技术员操作快进。时间飞速流逝。下午五点…六点…七点…天色渐暗。检修入口的铁门一直紧闭着。
直到前天晚上九点零五分！
厚重的铁门从内部被推开。依旧是那五个人，提着工具箱和那些用防雨布包裹的长条形设备，鱼贯而出。他们低着头，脚步匆匆，动作依旧带着那种难以言喻的僵硬感。那个挂着SN-1024工牌的“林强”，走在最后。
“九点零五分出来…”王岩看着时间戳，眉头紧锁，“泄漏报警是凌晨两点四十七分…中间隔了将近六个小时！这延迟也太久了！而且他们出来的时候，池面还没出现异常…”他指着刚才发现的、晚上九点三十七分池面出现细微气泡和光线异常吸收的画面，“这个异常是在他们离开之后半小时才出现的！”
时间线似乎再次陷入矛盾。
李添一却死死盯着“林强”五人离开的画面，尤其是走在最后那个挂着青鳞工牌的“林强”。当“林强”即将走出监控画面范围时，他似乎…极其轻微地侧了一下头？动作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像是无意识的摆动，又像是…对着摄像头方向，极其隐晦地瞥了一眼？
“倒回去！最后三秒！慢放！十倍慢放！聚焦SN-1024！”李添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
技术员立刻照做。画面被倒回“林强”即将走出监控范围的最后三秒，然后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帧一帧播放。
王岩和小张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
慢放镜头下，那个动作的细微之处被无限放大！
只见走在最后的“林强”，在左脚即将迈出监控画面边界的刹那，他的脖颈，以一种极其轻微、却又完全不符合人体自然行走姿态的角度，极其精准地向左转动了大约十五度！同时，他那被安全帽檐阴影遮挡了大半的面孔，下巴也随之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个微小的动作组合，在慢镜头下清晰地显示出——他侧头和抬下巴的最终目标方向，赫然就是对准了他们正在查看的、这个通道监控摄像头的镜头！
更让人头皮炸裂的是，就在他完成这个侧头动作、面孔即将完全脱离监控画面的最后一帧！
那安全帽檐下阴影笼罩的双眼位置，两点针尖大小、却冰冷刺骨到仿佛能穿透屏幕的猩红光芒，如同潜伏毒蛇的瞳仁，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那红光一闪即逝，快得在正常速度下绝对无法察觉！但在十倍慢放下，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鬼火，清晰地烙印在屏幕上，也狠狠地烙印在王岩和小张惊骇欲绝的视网膜上！
“嘶……”王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蔓延到头顶，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看向监控录像右上角的时间戳——前天晚上九点零五分二十七秒！
这个时间点！
他几乎是扑到主控电脑前，手指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疯狂地操作着，调出b区冷却池水质监测系统的后台原始日志记录！一行行枯燥的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滚动。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在时间戳上！
找到了！
在前天晚上九点零五分二十八秒！也就是“林强”在监控中对着镜头闪烁猩红目光的下一秒！
b区冷却池水质监测系统后台日志里，一条原本被系统判定为“传感器瞬时噪声干扰”而被自动过滤忽略的异常记录，被王岩强行翻了出来！
记录显示：在东南角池底淤泥传感器阵列（正是“维修队”下去“检查”的位置！），一个监测“水压异常微震荡”的次级传感器，在那一秒，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频率却高得离谱、完全不符合水体自然流动规律的脉冲信号！信号持续时间不足0.1秒，强度微弱到被主系统直接忽略！
“脉冲信号！”王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就是这个！就是这一下！是他们埋下的‘定时引信’！或者…是激活池底那鬼东西的‘遥控指令’！延迟不是故障！是他们设定的！” 他指着屏幕上那条被忽略的异常记录，又指向监控画面里“林强”最后那个猩红闪烁的眼神和精准的时间点，“他们在离开时，用某种方式…可能是那工牌，也可能是他们携带的设备…远程激活了池底埋藏的东西！然后那东西…就像设定好的炸弹，开始倒计时！在六个小时后…也就是昨天凌晨…彻底爆发了！”
一切的逻辑链条瞬间贯通！时间矛盾被彻底粉碎！
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泄漏！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利用核电站设施作为掩护和能量源的、针对相柳新芽的“唤醒”仪式！而那个挂着SN-1024工牌、顶着青鳞面孔的“维修工”，就是这场仪式的执行者！或者说…是青鳞跨越三百年伸出的魔爪！
“不止是唤醒…”李添一的声音冰冷地响起，打破了王岩的激动。他的重瞳死死盯着监控画面里那五个“维修工”离开时提着的、用黑色防雨布包裹的长条形设备轮廓。
“看他们带走的东西的形状…像不像…”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旁边另一块屏幕上，依旧浑浊翻滚、黑雾弥漫的冷却池画面，声音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寒意，“…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