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逐行看完,神色骤变。
新任警务处长迈克搭乘的船只,在途中遭遇海盗袭击。幸存者包括迈克本人,据情报称他们被一艘名为“富贵号”的赌船救起。按计划,“富贵号”应在昨夜抵达港口,如今却音讯全无。
掌握全部信息后,苏天汉终于理清脉络。
此前高层之所以沉默,是在等待迈克正式履新,顺势将此事移交其处理。拖一拖,并不影响大局,对那些洋人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直到今日,依旧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这群人终于意识到事态失控,开始焦虑。可眼下仍无人提出有效对策。
不过,事情仍有蹊跷。
即便他们束手无策,为何会轮到自己这个华人来接手?
英方掌控的资源众多,背后更有宗主国支持,必要时甚至能调动军情六处介入。
在这种级别的事务中,让自己插手,未免不合常理。
要知道,这次任务关系重大——营救的是警务处最高负责人。谁能完成此事,必将赢得巨大回报。
困难确实存在,但收益同样惊人。
想到此处,他不动声色地望向麦理浩。
而对面的麦理浩,察觉到他的眼神,轻轻颔首,随即闭目不语。
这一举动让苏天汉心头豁然开朗。
这个立功的机会,是麦理浩特意为他争取来的。
一瞬间,过往对这位总督的所有暗中支持,都被证明极具远见。
没错。
整个香江无人知晓,那位看似高高在上的洋人总督麦理浩,与苏天汉之间,实则早已结成隐秘同盟。
平日里鲜有往来,更多是做给别人看的戏码。
一旦苏天汉碰上棘手之事,麦理浩总会悄然出手,将问题抹平。
另一边,少有人知的是,在苏天汉名下的诸多生意里,麦理浩早已暗中握有不少份额。
这些日子,麦理浩也曾在心中盘算,身为香江总督,理应在关键时刻为苏天汉铺路搭桥。
可他未曾料到,苏天汉的能力远超想象。
廉政公署被他轻易化解,警队内部想另立山头的人,没撑多久便尽数溃败。
此人手段之强,近乎无懈可击。
正因如此,麦理浩每每收到分红时,心底竟泛起一丝不安,仿佛白拿钱一般心虚。
他一直在寻思,该以何种方式回馈苏天汉,否则那些收入拿着都觉发烫。
但他并不知晓,对他而言最简单的“帮忙”,正是——不添麻烦。
只要他这位总督不站到对立面,对苏天汉已是莫大支持。
若有总督从中作梗,局面必然复杂难控。
正因如此,麦理浩近来始终在谋划,要送苏天汉一份厚礼。
恰逢新任警务处长迈克突然失踪,麦理浩脑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案子,得交给苏天汉办。
只是他不便直接提议,便先让众人争论一番,再顺势提出苏天汉的名字。
不出所料,一众洋人官员纷纷反对。
怎能将如此要务交予一个华人?
但麦理浩一句反问便让他们哑口无言。
香江最近的表现本就难堪,若这点小事都要向伦敦求援,岂非自认无能?
真到了那天,他们的职位还能保住吗?
原本不算严重的事,经他这么一说,反倒显得后果不堪设想。
最终,这担子落到了苏天汉肩上。
“看来,对麦理浩的布局,确实值得。”
“在香江回归前,他大概率是最后一任总督了。有他在上面遮风挡雨,这片土地之上,已无人值得忌惮。”
“至于这个案子,别人或许束手无策,但于我而言,不过是顺手为之。”
苏天汉心中轻语,目光微凝。
片刻后,他缓缓起身,语气平静却坚定:“总督先生,案情我已经了解。”
“明日清晨之前,我会把迈克先生完好带回。”
话音未落,满厅洋人几乎同时露出讥讽神色。
荒唐!
他们苦思多时,连线索都未摸到。
茫茫大海,一艘船如沙粒沉海,怎可能一夜之间寻获?
这分明是信口开河。
众人正欲反驳,麦理浩却猛然拍桌而起,声音震彻会议室:
“够了!”
“好,就这么定了。”
“苏警官,别让我看走眼。”
“散会。”
麦理浩话音一落,转身便走,脚步干脆,没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
苏天汉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屋里其余人,肩头轻晃,转身也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剩下的几个洋面孔,彼此对视,神情茫然。
这算哪出?
几句话交代完,主角就全撤了?
他们坐在这里,图什么?装饰墙壁吗?
原本一个个心里盘算着要揽下这事,麻烦归麻烦,可要是真办成了,功劳少不了,资源、升迁、面子,全都有戏。
谁料半路杀出个苏天汉,一个华人,轻轻松松把活儿拿下了?
荒唐得让人想笑。
“你们不觉得,总督今天有点反常?”
“不至于吧,他跟苏天汉八竿子打不着。”
“可刚才那一幕怎么解释?”
“估计是上面压力太大,干脆找个快办法收场。”
“我也这么想。你们细品,麦理浩上任以来,风波不断,再拖下去,将来回伦敦述职,怕是没法交差。”
“所以干脆放手一搏,让苏天汉去拼点成绩出来,也算给自己贴金。”
“归根结底,是我们顶不上啊。”
众人低声嘀咕,语气里满是憋屈。
的确。
堂堂殖民体系里的警务精英,竟被一个华人后生抢了风头。
这口气,咽得实在难受。
没人往深处想——这场戏,本就是麦理浩和苏天汉联手唱的。
苏天汉压根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出门便叫上雷洛,直奔九龙警署。
“汉哥,到底啥情况?”
雷洛手握方向盘,眉头紧锁,“洋人真把香江这些烂事,全甩给我们管了?”
“真那样,担子可就重了。”
他声音低沉,显然心有顾虑。
外人只看见警司头衔光鲜,却不知站得越高,脚底越滑。
有些事,你不碰也得碰;有些责,你想推也推不掉。
苏天汉侧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这副模样,实在有趣。
“慌什么。”
他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你以为我这些年白混的?早跟你提过,麦理浩那边,咱们是一条船上的。”
“就算平日里不碰面,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障眼法罢了。”
“他这次来香江当总督,背地里其实另有目的——确保那些洋人牢牢掌控这里的局势。”
“说白了,我这个人,必须被除掉才合他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