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嗡鸣还在耳边回荡，林小满的手已经按在梦境编织者的肩上，把他往后一拽。周予安也立刻飘到了前面，挡在两人身前。
脚下的石板有异样。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接缝处，一丝极细微的震动顺着指腹传来，像是某种机械正在缓慢蓄力。她抬头看向通道深处——两侧石壁上分布着规律的裂缝，位置恰好对应成年男子的胸腹高度。
“别走中间。”她低声说，“贴墙边，一步一步来。”
周予安点点头，魂体微光一闪，轻飘飘落在第一块中央石板上。几乎同时，两道黑影从墙缝中激射而出，擦着他衣角钉入对面石壁，发出沉闷的“咚”声。那是三棱箭头的金属箭矢，尾羽还在颤动。
“好险。”他缩了缩脖子。
林小满没说话，目光扫过地面。三块未触发的石板连成一条歪斜的线，像被人故意留下生路。她取出一张符纸，贴在自己掌心，闭眼感应片刻，符纸边缘微微发烫。
“走Z字。”她站起身，“我带路，你跟在我后面，用最小步幅移动。每一步落脚前，先让周予安试探。”
梦境编织者点头，呼吸放轻。三人开始沿墙前行。林小满踩上第一块安全石板时，脚下传来轻微的下沉感，仿佛有弹簧被压紧。她不敢停，迅速跨向下一格。周予安紧跟其后，魂体虚浮，落地无声。
第三步刚落定，身后突然响起一连串“咔哒”声。
“快！”林小满低喝。
他们加快速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最后几块石板。就在梦境编织者踏出范围的瞬间，整条通道两侧的缝隙全都张开，数十支箭矢交错射出，在空中织成一片死亡之网。一支箭擦过林小满背包，布料被划开一道口子。
她喘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密密麻麻插在地上的箭，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这地方……知道我们来了。”周予安喃喃道。
林小满没回应，只是默默检查铅盒。符纸依旧完好，但盒子表面那道细裂痕似乎比刚才长了一点。她皱了皱眉，重新塞进背包夹层。
前方是一条狭窄甬道，仅容一人通过。顶部低矮，石砖泛着潮湿的暗光。空气里有种陈年的腐味，像是朽木混着泥土发酵的气息。
“小心脚下。”她说，“这种地方最容易藏陷阱。”
周予安飘在最前面探路，魂体微光映照出地面纹路。走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住。
“等等——这块地砖颜色不一样。”
林小满上前查看。一块方形石板的颜色略深于周围，边缘还有极细的缝隙。她伸手想碰，却被梦境编织者一把拉住。
“别碰！”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听见……有人在喊我。”
林小满立刻转身：“什么人？”
“不知道……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他捂住耳朵，“他们在叫我名字，说……说我本来就不该离开那里。”
周予安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往后拖。就在这一瞬，那块石板轰然塌陷，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坑口，黄褐色的沙流正急速旋转，像漩涡一样吞噬着周围的碎石。
“是流沙！”林小满迅速从背包里抽出一根绳索，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另一头甩给周予安，“你先过去！确认落脚点！”
周予安点头，魂体离地半尺，缓缓飘向对岸。他每经过一处，就用手势示意是否稳固。林小满拉着绳索，一步步挪过去。当她终于踏上实地处时，回头一看，梦境编织者还站在原地，眼神涣散。
“他不行了。”周予安急道。
林小满返身回去，从符袋里摸出一张镇魂符，直接贴在他后颈。符纸燃起淡淡青烟，梦境编织者浑身一震，猛地吸了口气。
“念你的名字。”林小满盯着他，“一遍一遍念，别停。”
他嘴唇哆嗦着：“李……李承远……我是李承远……我没死……我没死……”
声音越来越稳。林小满松了口气，抓住他的手臂：“跟着我，别看下面。”
三人重新出发。这一次林小满走在最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通道尽头是一面完整的石墙，看不出任何门缝或机关痕迹。
“到头了？”周予安伸手摸了摸墙面，“不会吧……这才刚开始。”
林小满没答话，而是取出一张空白符纸，指尖蘸了点唾液润湿一角，轻轻按在墙上。符纸边缘微微卷起，接触到某处时突然变得滚烫。
“这里有夹层。”她沿着发热区域画了个方框，“人工封的。”
她退后两步，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短柄铁铲，用力砸向左上角。石屑飞溅，连续敲击五下后，一声轻响，整面墙竟向内凹陷了一寸。
“动了！”周予安惊喜。
林小满继续撬动四周，直到听见“咔”的一声机括松动。她双手抵住墙面，用力一推——
石板缓缓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倾斜的暗道。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风从深处吹出，带着一股铁锈混合草灰的味道。
“总算有路了。”周予安松了口气，第一个飘进去。
林小满拦住后面的梦境编织者：“你还好吗？”
他点点头，脸色仍有些发白，但眼神清明：“能走。”
她让他先进去，自己断后。就在最后一人踏入的瞬间，身后石门无声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
暗道坡度陡峭，脚下是凿刻粗糙的台阶。林小满从包里摸出手电筒，打开时灯光呈昏黄色，照出前方约五米的距离。墙壁上有零星刻画，像是某种记号，又被后来的人刻意刮掉。
走了约莫十分钟，通道略微变宽，两侧出现了一些废弃的木架，上面堆着破碎陶罐。空气中多了种奇怪的甜腥气，不浓，却让人喉咙发干。
“这味道不对。”林小满停下脚步。
周予安也察觉到了异常：“那边……架子后面好像有东西反光。”
林小满打光过去。一道银线横在通道中央，几乎与地面齐平，连接着两侧石壁。她蹲下身，发现那是一根极细的金属丝，绷得笔直。
“绊线。”她轻声说，“别碰它。”
她绕过去，继续往前。又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软物。低头一看，是一团黑色纤维状的东西，像是烧焦的布条，黏在地上。
她用铲子挑起来看了一眼，随即瞳孔一缩。
那是半截手指套，外面裹着已经碳化的皮革。
“谁留下的？”周予安声音压低。
林小满没回答，只是把那东西放进随身布袋。她加快脚步，希望尽快穿过这段区域。
可越往里走，类似的残留物越多——断裂的绳结、碎裂的瓷片、甚至还有一只孤零零的靴子，鞋尖朝上，像是主人仓促间被拖走。
“这些人……都没出去。”梦境编织者喃喃道。
林小满握紧手电筒：“所以我们要更小心。”
转过一个弯后，前方出现岔路。两条通道并列延伸，左侧较宽，右侧狭窄但干净。地上没有杂物，也没有绊线。
“走哪边？”周予安问。
林小满蹲下检查地面。左侧通道入口处有拖拽痕迹，右侧则平整如新。
“太干净了反而不对劲。”她说，“选左边。”
他们刚迈步，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摩擦声。林小满抬头，只见天花板上几块石砖正在缓缓移位，露出一个个圆形孔洞。
“不好！”她大喊，“趴下！”
三人扑倒在地的瞬间，无数细针从孔洞中喷射而出，密集如雨，扎进对面石壁后冒出白烟。有毒。
周予安吓得脸色发青：“这到底是人待的地方吗？”
林小满喘着气爬起来：“不是给人待的，是给活人设的死局。”
她仔细观察那些孔洞的排列规律，发现它们集中在一定高度以上。她试着举起手电筒探出去，果然触发了新一轮机关，针雨再次落下。
“只能匍匐前进。”她说，“一个一个来，保持低姿。”
周予安率先趴下，贴地滑行过去。林小满紧随其后。当梦境编织者准备动身时，他忽然僵住。
“怎么了？”林小满回头。
他指着自己的手腕：“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林小满立即打光过去。他袖口外露的一截皮肤上，赫然多了一圈紫红色勒痕，像是被极细的丝线缠绕过，却又找不到源头。
她心头一紧：“别管它，先过去！”
梦境编织者咬牙爬行，在最后一段距离时动作明显迟缓。林小满不得不返回接应，两人合力才将他拉出危险区。
脱离机关范围后，三人瘫坐在地，许久说不出话。
林小满掏出水壶喝了口，又递给其他人。她看着前方幽深的通道，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走吧。”她说，“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