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盯着屏幕熄灭后的黑影，手指还悬在开机键上方。手机彻底断电，连震动都没有。她没再试第二次，只是把设备翻过来，抠出电池，顺手将SIm卡扔进符袋最底层。周予安靠在墙边，斗篷边缘焦了一圈，像是被火燎过。他抬手扶了下肩膀，虚影晃了半秒，才稳住。“镜子还在动。”他说。林小满没回头。她走到穿衣镜前，伸手碰了下镜面。凉的。倒影里的她动作同步，背景是书店书架。可她记得，刚才直播最后那一刻，镜中映出的是密室，是那道裂缝里伸出的手。她收回手，转身拉开柜台抽屉。里面一堆旧物：褪色的符纸、断裂的红绳、半盒火柴。她翻到最底下，摸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边角磨得发白。信封里是张老照片。泛黄，边缘卷曲，拍的是十九年前一栋老楼的楼道。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哭，怀里抱着一只布偶猫。照片右下角印着日期：1999年4月17日。那是失踪少女母亲最后一次见到女儿的地点。林小满把照片放在柜台上，正对着玻璃展柜。展柜反光，照出照片的倒影。她盯着倒影。第三层书架上，一本封面印着猫的旧书，正一页页翻动。周予安站到她旁边，声音压得很低：“那本书……之前没有。”林小满没应。她从抽屉取出三支安魂香，插在照片前的香炉里，划火点燃。青烟升起，绕着照片盘旋，没散。烟雾中，倒影里的书翻得更快了。翻到第十三页时，纸面突然鼓起来，像有东西在下面拱。“别碰。”周予安伸手拦她。林小满已经伸手按了上去。指尖碰到玻璃的瞬间，照片里的书页猛地一震。她抽手，香火晃了下，烟歪成一道斜线。“不行。”她说，“得让它出来。”她咬破指尖，血滴在照片第十三页上。血珠滚开，渗进纸纤维，像被吸进去一样。整页纸开始发烫。周予安后退半步，斗篷自动展开，护在她身侧。可这次没有光，没有符阵，只有那页纸，慢慢从照片里凸出来，像是从二维被拉进三维。“嗤”的一声，纸页飞出，悬在半空。接着扭曲、拉长、膨胀——一只三花猫的虚影浮现出来。毛色斑驳，脖子上缠着半片金箔，眼睛半闭，却有水光在眼角积着。它没看林小满，也没看周予安。它盯着那本在倒影里翻动的书，身子微微发抖。“它认得。”周予安说，“那是它的记忆。”林小满从符袋里取出那根带血的猫须，轻轻放在猫魂鼻前。猫须刚碰上虚影，三花猫猛然睁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然后，它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那是……我的本体。”林小满屏住呼吸。“她把我撕开……把一半塞进镜子里，另一半留在外面。她不想记得……自己杀了人。”周予安的斗篷猛地一抖：“谁？”猫魂没回答。它的虚影开始不稳定，边缘像被风吹散的烟。林小满立刻伸手，按住照片边缘。血还在渗，顺着指缝流到纸面。她咬牙撑着，不敢松手。“你是被她改造成魂体的？”她问。猫魂缓缓点头：“她……不是失踪。她是逃出来的。她爸逼她做仪式，要把我分成两个，一个镇压黑猫，一个……替她背罪。”周予安声音发紧：“所以恐吓信、直播倒影、座机拨号……都是你在找人？”“不是找人。”猫魂的声音更弱了，“是找……能看见她的人。她被困在镜子里，出不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她被看到。”林小满忽然想起什么。她翻出手机SIm卡，贴在照片上。卡面微微发烫。“你为什么选我？”她问。猫魂终于看向她：“因为你祖辈……烧过我的毛。金箔是用我的血炼的。你是最后一个……能听懂我说话的人。”话音落，照片第十三页“啪”地裂开一道缝。灰烬从裂缝里飘出，落在柜台上，像雪。周予安扶住桌沿，虚影又晃了一下。他喘了口气：“所以三花猫不是护你……它是借你的眼睛，看外面。”林小满没动。她盯着那堆灰烬，忽然伸手，从灰里抠出一小片东西——是半枚指甲盖大小的纸片，上面印着一个模糊的猫头图案，边缘烧焦了。她认得这个图案。在少女日记的夹层里，她见过同样的印记。当时以为是装饰，现在才明白，那是契约的一部分。“你被分裂的时候，”她低声问，“有没有看到她爸的脸？”猫魂的虚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它张了张嘴，声音只剩气音：“他……戴着眼镜。手里拿着……剪刀。”话没说完，虚影“噗”地散了。照片第十三页彻底化为灰烬，只剩边缘一点焦痕粘在纸上。林小满把那片带图案的纸屑放进符袋，顺手摸了下脖子上的金箔吊坠。凉的，没反应。周予安靠着墙，斗篷耷拉在肩上，像块破布。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它说她杀了人……可她也是受害者。”“都是。”林小满把照片收进信封，塞回抽屉，“一个被父亲逼着杀人的女儿，一只被撕成两半的猫，还有一个……到现在还困在镜子里出不来的魂。”她站起身，走到穿衣镜前。镜子里，她站着，背景是书店。可她知道，刚才猫魂说话的时候，镜面有半秒没同步。她抬起右手，镜中人也抬手。她放下。镜中人也放下。她突然伸手，用力拍向镜面。镜中人却没动。那只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玻璃一寸，眼睛直勾勾看着她。林小满没退。她盯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开口：“你不是我。”镜中人嘴角动了动，没说话。林小满伸手去摸镜面。指尖刚触到玻璃，镜中人的手突然落下，五指张开，掌心朝上——像在等她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