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拱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蚀铁虫群的喧嚣彻底隔绝。
门后的空间并不大,像是一间静修室或者小型档案库。
与外面大厅的庄严宏大不同,这里更加精致,也更加……沉重。
墙壁依旧是那种暗金色合金,但上面蚀刻的不再是齿轮与火焰的宏大叙事,而是无数细密到极致的、仿佛宇宙星图般复杂的几何符号与能量流动轨迹。
这些符号自行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冰冷、绝对理性、不容置疑的“真理”气息。
房间中央没有控制台,只有一个低矮的、同样由暗金色合金打造的圆柱平台。
平台上方,悬浮着一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浑圆、内部仿佛有亿万星光流转的黑色晶石。
那颗黑色晶石散发出的,并非秩序或虚无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纯粹的、高度凝聚的……信息洪流。
仅仅是站在房间内,林恩就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要被无数冰冷、杂乱、却又蕴含着至理的知识碎片塞满、撑爆!
“呃……”艾德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抱着头蹲了下去,脸色惨白。
以他普通人的精神强度,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层次的信息冲击。
莉亚的符文手套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构筑起一道灵性屏障护住自己和艾德,但她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眼神中充满了惊骇。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唯有林恩。
他没有感到不适,反而……有一种诡异的“亲近感”。
他怀中的源初齿轮碎片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欢呼般的共鸣,与那颗黑色晶石遥相呼应。
而他晋升序列六后获得的「真相之瞳」,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自行运转到了极致!
他的双眼,瞳孔深处仿佛化作了两个微缩的、由无数齿轮和光路构成的漩涡,疯狂地汲取、解析着从那黑色晶石中散发出的信息洪流!
这不是主动的探求,而是一种被动的、近乎本能的“吞噬”!
无数冰冷的知识碎片涌入他的意识:
· 物质分解的七百二十三种基础粒子轨迹……
· 灵性弦振与空间褶皱的干涉模型……
· 生命信息编码与熵增定律的强制关联……
· “虚无”并非空无,而是信息归零后的终极热寂态……
· “秩序”的本质是低熵态的强行维持,代价是……
这些知识本身并无善恶,但它们太庞大、太冰冷、太绝对了!
它们如同无数把冰冷的手术刀,解剖着世界的表象,直指那残酷而赤裸的底层规则。
在这种绝对“真理”的冲刷下,情感、道德、甚至对自身存在的认知,都显得如此渺小、可笑、甚至……冗余。
林恩的脸上,不再有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绝对的平静。
一种洞悉了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的平静。
他的气质在悄然改变。原本因伤势而存在的虚弱感,被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能看穿灵魂本质的穿透力所取代。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自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堆可以被随时拆解、分析的“物质”和“信息”的集合体。
“先生……您……您怎么了?”
艾德抬起头,看着林恩,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他感觉眼前的林恩变得无比陌生,那双眼睛不再带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仿佛深渊般的冰冷洞察。
莉亚也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右手手套上的符文光芒吞吐不定。
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并非来自能量强度,而是来自那种……
仿佛自身一切秘密都被剥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寒意。
林恩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真理之瞳”扫过艾德和莉亚。
在他的视野中,艾德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年,而是一个由血肉、骨骼、神经网络、以及微弱灵性波动构成的、遵循着生物规则运行的复杂系统。
他甚至能“看”到艾德灵魂上因恐惧而产生的细微信息涟漪,以及其生命熵值的微弱变化。
而莉亚,则是一个更加复杂的系统。
她的身体结构与艾德类似,但那只符文手套却是一个极其精妙的、与某种古老规则连接的“外接设备”,其内部流转的能量轨迹和符文结构,在他眼中清晰可见,仿佛一张可以随意阅读的蓝图。
这种视角,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洞察力,也带来了……非人的疏离感。
“我……看到了。”
林恩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仿佛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似乎蕴含着过多的信息,“很多……真相。”
他抬起手,并非指向那颗黑色晶石,而是指向房间一侧空无一物的墙壁。
在他的“真理之瞳”中,那面墙壁并非实体,其能量结构和信息编码存在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周期性的“逻辑漏洞”。
他伸出食指,指尖没有灵光闪耀,只是极其精准地,对着那个“漏洞”所在的位置,轻轻一点。
【秘术·信息塌陷】
没有巨响,没有光芒。
但那面坚固的、由特殊合金铸造的墙壁,以林恩指尖触碰的那一点为中心,其物质结构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意义”和“关联”,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一般,悄无声息地湮灭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边缘光滑如镜,仿佛那里原本就是空的!
这不是破坏,而是……解构!
是基于对物质底层规则的绝对洞察,进行的“存在否定”!
艾德和莉亚倒吸一口冷气,骇然地看着那个凭空出现的孔洞,以及孔洞后面露出的、更加复杂的管道结构。
这种攻击方式,超出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范畴!
它不狂暴,不绚丽,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性的恐怖!
林恩收回手指,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房间中央那颗黑色晶石。
“它……在呼唤我。”
他向着晶石走去,步伐稳定,却带着一种令人生畏的决绝。
“林恩!等等!”
莉亚忍不住喊道,直觉告诉她,触碰那颗晶石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那东西很危险!你会被它同化的!”
林恩的脚步没有停顿。
“同化?”
他头也不回,声音依旧冰冷平静,“不,是……理解。”
他伸出手,抓向了那颗蕴含着无尽冰冷真理的黑色晶石。
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晶石的瞬间——
“轰!!!”
比之前强烈亿万倍的信息洪流,如同宇宙大爆炸般,瞬间冲入了林恩的意识!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双眼中的齿轮漩涡疯狂旋转,几乎要破碎!
灵魂深处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他看到了一条路,一条通往更高序列、掌握更深层“真理”的道路。
但这条路的旁边,就是无尽的、非人的冰冷与疯狂!
是拥抱这绝对的真理,付出身为“人”的代价?
还是坚守那渺小却温暖的“人性”,在无知的黑暗中沉沦?
抉择的时刻,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