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声还在耳边飘着，琴雯没回头。阳光照在她背上，帆布包带子有点勒肩，但她走得稳。
周三下午两点五十五分，她站在清茗轩门口，手里多了个牛皮纸文件袋。里面是合同正本、资金监管证明、还有周伯涛助理帮忙对接的律所出具的尽调报告。她没穿高跟鞋，还是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但站姿比上次挺得多。
推门进去，陈国栋已经在了。他换了件深灰夹克，桌上摆着房产证原件和测绘图，旁边还放了个档案盒。服务员端来新泡的茶，茉莉香还是淡淡的，可气氛不一样了。
“你提前五分钟。”陈国栋看了眼手表，“守时。”
“钱也准时。”琴雯把文件袋放在桌上，打开，抽出一份电子回单打印件推过去，“四千五百万，已全额存入第三方资金托管平台账户，账号可查。过户完成当天自动划转。”
陈国栋扫了一眼银行盖章页，眉头微动。他抬头：“我没说要全款一次性付清。”
“您上回说了价格，我按全款准备。”琴雯声音不高不低，“您要是临时改主意，现在提也来得及。但我只接受全款交割，不过户，不放款。”
陈国栋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啊。小姑娘记性不错。”
他从档案盒里抽出一张纸，递过来。“这是补充协议草案。我想留三个月经营权过渡期，期间保留部分员工，财务由我方代管。另外，付款方式改为分期，首期一千万，其余分六期。”
琴雯接过，快速浏览一遍。条款写得看似合理，实则埋了钩子——经营权不交，等于她投了钱却管不了事；财务代管，账目真假难辨；分期付款更是把主动权让出去。
她把纸放回桌上。“不行。”
“为什么？”陈国栋坐直了。
“第一，这栋楼现在的管理模式已经失败五年。您自己都说经不起折腾，那为什么我还要用我的钱给你继续试错？第二，财务代管等于没有监管，万一有人做假账、挪资金，我不相信你，我看上去很像傻子？第三，分期付款拖时间，这么大笔资金给出，没有回报，甚至一直亏损，我等不起也亏不起。”琴雯看着他，“您如果没有诚意，那么打扰了，我也不是非买不可，我也不信那个傻子会同意。”
陈国栋没说话，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琴雯从文件袋里取出另一份合同，封面上印着律所名称。“这是我请的专业团队起草的《不动产买卖合同》标准版本，共十八条，附产权无瑕疵承诺书、债务清零确认函、以及移交清单。所有条款都经过合规审查，您可以当场查看。”
她翻开第一页，指着关键项：“交易标的明确，金额确定，付款方式为全款到账即启动过户流程。七个工作日内完成产权变更登记，如果你逾期每日按总款万分之五赔付。交接当日，您必须清空物业、解除全部租赁关系、移交所有证件原件。”
陈国栋一页页翻着，脸色渐渐沉下来。
“你还找了律师？”
“是的。”琴雯点开手机。
“我已经联系好设计公司出方案，施工周期控制在三十天内。开业前团队招聘完毕，全部签正规劳动合同，社保缴纳齐全。发票系统接入税务云平台，杜绝偷漏税风险。”
陈国栋缓缓合上合同。“你连这些都想好了？”
“我本来就是买了一栋烂摊子回去修。”琴雯收起手机，“我可以理解你，但是我不做慈善，人员我会重新招聘，之前人员面试合格可以继续留下来。”
空气静了几秒。
陈国栋忽然问：“你真不怕亏？”
“怕呀。”琴雯答得干脆，“所以我会认真做好，毕竟我投资这么多钱，压力山大。”
陈国栋盯着她，眼神变了。不再是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而是一个谦逊的后辈。
他拿起笔，在合同上划了几处细节。“这几条表述模糊，改一下。还有，移交清单要列具体设备，比如热水器品牌型号、电路负载情况，别到时候扯皮。”
“可以。”琴雯拿出修改版合同，“我们现场逐条核对，您认可后再签字。”
两人低头逐条过条款。陈国栋提了七个问题，琴雯一一回应，有的当场修改，有的补充附件说明。耗时四十分钟，最终定稿。
“签吧。”陈国栋拿起钢笔。
双方在三份合同上签字、盖章。服务员拿来印泥，陈国栋按下手印。琴雯从包里取出私人印章，稳稳落下。
“明天我去房管局预约过户。”陈国栋收起自己那份合同，“七个工作日内，产权变更完成。”
“我会安排专人跟进。”琴雯把合同原件装进文件袋，拉好拉链。
她起身，背包挎上肩。没道别，也没笑，只是点点头。
“合作愉快。”
走出茶馆，阳光刺眼。她站在台阶上，没急着走。手伸进包里，摸了摸那份沉甸甸的合同。
手机震动。银行提示：【资金监管账户已激活，待产权过户完成后执行划款】。
手机又响。周伯涛助理来电。
她按下接听，还没开口，对方先说：“琴雯，建筑设计院，院里设计专业的老师愿意抽时间见你，明天上午十点，地点你定。”
琴雯站在街边，风吹起她的马尾辫。
“好的，谢谢。麻烦告诉他们，就约在清茗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