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寒冷,像是无数根冰针,扎进她早已麻木的四肢百骸。
夏筱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意识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最后的记忆,是刘玉萍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和人贩子阚平落在身上拳脚的闷响。
“小贱货!养你这么大,用你换点钱是看得起你!”
“呸!晦气东西,打死算了!”
还有她那好父亲夏志军,冷漠地站在一旁,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戏。
“赶紧处理干净,别耽误了和赵家的婚事。”
赵家……那个同样吸血的魔窟,那个把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榨干的前夫赵顶升……
她被以一千块钱的价格,像货物一样卖给了阚平。
辗转落入赵家后,等待她的是日复一日的毒打、辱骂和繁重的劳作。
直到她累倒在结冰的河边,再也没能爬起来。
最后被赵家人像丢垃圾一样,扔到了这荒无人烟的山野。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她即将熄灭的灵魂深处疯狂涌动!
她好恨!
恨夏志军的伪善冷酷!
恨刘玉萍的恶毒贪婪!
恨夏晴晴的虚伪白莲!
恨夏浩宇的龌龊下作!
恨阚平的心狠手辣!
恨赵顶升一家的刻薄狠毒!
她这辈子,活得像个笑话!被所谓的至亲啃噬得骨头都不剩!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
她夏筱筱对天发誓:
“定要你们……血债血偿!一个都别想跑!!”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这灵魂的嘶吼,她眼前彻底一黑,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唔……”
一阵剧烈的咳嗽,呛出了喉咙里的污水。
恶臭扑鼻。
夏筱筱猛地睁开双眼,剧烈的喘息着。
入目是昏暗的天光,低矮的屋檐,以及身下冰冷的石板地。
她正趴在地上,半边身子浸在一条污浊的臭水沟旁。
这是……哪里?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死在那个冰冷的荒山野岭?
脑海里一片混乱,前世今生的记忆疯狂交织对撞,痛得她几乎要再次晕厥。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胳膊和背上传来阵阵熟悉的钝痛。
这感觉……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这双手,虽然有些粗糙,但远不是后来在赵家做牛做马后的那般干枯皲裂。
她再看向四周。
熟悉的狭窄过道,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里是……她家楼下那条臭水沟!
她小时候,没少被夏浩宇推到这附近欺负!
一个荒谬又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到不远处一个积着雨水的水洼边。
浑浊的水面,倒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稚嫩清丽的脸庞。
杏眼桃腮,眉眼间还带着未曾完全褪去的少女青涩。
这不是她二十岁时的样子吗?!
她颤抖着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冰冷的,却真实的触感。
她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那栋灰扑扑的筒子楼。
三楼那个窗户……正是她家!
“醒了?没死成啊?”
一个充满恶意和嘲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夏筱筱猛地回头。
只见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夏浩宇,正叼着烟,吊儿郎当地靠在墙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你说你,走路也不看着点,自己摔沟里去了,真是丢人现眼。”
夏浩宇吐了个烟圈,眼神猥琐地在她湿透后勾勒出曲线的身上扫了一圈。
“赶紧滚回去换衣服,别在这儿装死卖惨了。妈说了,过两天带你去集市上买新衣服,你可别不知好歹。”
集市?
新衣服?
夏筱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一段被她刻意遗忘,却如同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轰然涌现!
1983年秋天!
就是这次“买新衣服”!
刘玉萍就是在三天后的集市上,和人贩子阚平里应外合,把她骗到小巷子里,用沾了迷药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的人生,就是从那一刻起,彻底坠入了无间地狱!
原来……
原来她真的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被卖的前三天!
巨大的冲击让她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仇恨与狂喜!
老天爷!
你终于开了一次眼!
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喂!跟你说话呢!聋了?”
夏浩宇见她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眼神冰冷得吓人,心里莫名有些发毛,嘴上却更凶了。
“看什么看?找打是不是?”
夏筱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她力量太小,夏家四个人,她一个都打不过。
必须隐忍。
必须谋划。
三天……
她只有三天时间准备!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汹涌的寒芒,再抬起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怯懦、惊惶的表情,声音细若蚊蚋:
“哥……我、我这就回去……”
她瑟缩着身子,抱着双臂,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从夏浩宇身边快步走过。
夏浩宇看着她那副“怂包”样,嗤笑一声,满意地又吸了口烟。
“废物。”
他低声骂了一句,完全没把刚才夏筱筱那瞬间冰冷的眼神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夏筱筱一步步走向那栋如同魔窟的筒子楼。
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
每上一级台阶,前世的惨状和今生的恨意就在她脑中清晰一分。
刘玉萍、夏志军、夏晴晴、夏浩宇、阚平、赵顶升……
你们等着。
地狱空荡荡,恶魔已重生。
这一次,我夏筱筱,要把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千倍!万倍地讨回来!
我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勾起一抹冰冷至极,却又艳烈如血的弧度。
新的游戏,开始了。
而规则,由我来定!
1985年,冬夜,北风如刀。
荒山野岭,枯枝在风中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夏筱筱像一块破布般被丢弃在冰冷的乱石堆里。身上单薄的衣衫早已被鞭子抽成了碎布条,裸露的皮肤上遍布青紫交错的伤痕,有些地方甚至皮肉外翻,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碴。
刺骨的寒冷从四肢百骸侵入,一点点夺走她仅剩的体温。
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意识,正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小贱人!还敢瞪我?老子买你回来是传宗接代的,不是当祖宗供着的!连个蛋都下不出来,留着你有什么用!”
前夫赵顶升醉醺醺的狞笑仿佛还在耳边。
“呸!丧门星!克死了你娘,现在还想克死我们赵家?赶紧死了干净!”
婆婆刻薄的咒骂如同毒针,扎进她的心里。
“姐,你就安心去吧。你城里的工作,还有爸的房子,我和浩宇会替你‘照顾’好的。”
继姐夏晴晴那伪善的笑脸,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晃动。
最后定格的,是后妈刘玉萍和人贩子阚平那两张贪婪而扭曲的脸!
“打死她!反正也是个不值钱的货色,卖了还能换几个钱!”
“嘿嘿,萍姐,放心,兄弟我下手有分寸,保证给她找个‘好去处’!”
拳头、脚掌、木棍……如同雨点般落在她瘦弱的身体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蜷缩成一团。
被拖拽,被辱骂,被像牲口一样论价卖掉……
辗转在不同的魔窟之间,受尽凌辱与虐待……
恨!
好恨啊!
一股滔天的怨气在她胸腔中翻涌,几乎要冲破这具残破的躯壳!
她不甘心!
她夏筱筱一生善良,与人为善,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被至亲背叛,被丈夫虐待,被世人唾弃……最终像野狗一样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
夏筱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瞪大双眼,望向那轮被乌云半掩的、冰冷的月亮,发出无声的血誓:
“苍天在上!我夏筱筱今日若能重活一世,定要叫那些负我、欺我、害我之人,血债血偿!!一个都不放过!!”
轰——
仿佛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极致的痛苦与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唔……”
一声微弱的呻吟从喉咙里溢出。
夏筱筱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阴冷的荒山,而是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角落——她在家里的“房间”,其实就是狭窄的杂物间。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散发着霉味。
墙壁上糊着发黄的旧报纸。
窗外,天色微亮,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
这是……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
手掌小巧,皮肤虽然有些粗糙,但却完好无损,没有那些狰狞可怖的冻疮和伤痕。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夜?
“筱筱!死丫头还不起来干活!想饿死我们一家吗?!”
门外,传来后妈刘玉萍那尖利刺耳的吆喝声。
这声音……
夏筱筱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
这分明是……是她十八岁那年!就是她被刘玉萍和阚平联手卖给人贩子的三天前!
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1983年,悲剧尚未发生的起点!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来的狂喜与恨意!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却不是悲伤,而是极致情绪下的宣泄。
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老天有眼,给了她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
前世的种种惨状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灵魂深处。那些背叛,那些欺凌,那些深入骨髓的疼痛,她一刻都不曾忘记!
夏筱筱擦干眼泪,那双原本懦弱温顺的杏眼里,此刻燃烧着冰冷而决绝的火焰。
她轻轻抚摸着身下粗糙的床单,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低声呢喃,声音虽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誓言:
“刘玉萍,夏晴晴,夏浩宇,夏志军……还有阚平,赵顶升……”
“你们等着。”
“你们欠我的,这一世,我会连本带利,一一讨回来!”
“等着我吧,我的‘好’家人们。”
“地狱空荡荡,恶魔已归来。”
属于夏筱筱的复仇之路,从这一刻,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