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县公证处刚开门不久。
胡有才揣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点头哈腰地跟在一个穿着夹克、戴着眼镜,看起来颇有几分派头的中年男人身边。
那中年男人,正是张建业。他刻意与胡有才保持着距离,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建业哥,还是您厉害!找了高人弄的这‘补充证据’,看着就靠谱!这次稳了!”胡有才压低声音,难掩兴奋。
张建业矜持地推了推眼镜,低声道:“少废话,按计划行事。把东西提交上去,形成记录,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既然怕麻烦,看到我们动真格的,说不定就愿意坐下来谈了。”
他心里盘算着,只要能在公证处留下“主张权利”的记录,就等于往田家身上钉了根刺,后续谈判自己就能占据更多主动。
两人走到一个办事窗口前。
胡有才清了清嗓子,拿出那份旧的“遗嘱”和几份新“发现”的“见证人笔录”,递了进去。
“同志,您好,我来提交一些关于田家村房产继承问题的补充材料……”
工作人员接过材料,正要查看。
“等一下!”
一个清亮而沉稳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胡有才和张建业身体同时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关茵茵穿着一身利落的套装,带着陈律师,还有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以及一位被田铭岳搀扶着的老奶奶,正站在他们身后。
关茵茵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冷冽的笑意。
“胡先生,这么巧?又来提交你的‘新证据’了?”
她的目光扫过脸色骤变的张建业。
“张办事员,您今天不用上班吗?怎么也有空陪胡先生来公证处?看来你们关系匪浅啊。”
张建业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关总说笑了,我……我只是路过,碰巧遇到胡有才,顺道进来看看。”
“是吗?”关茵茵不再看他,直接对窗口工作人员说,“同志,我们是对方当事人。关于胡有才先生提交的这些所谓‘证据’,我们这里有专业的笔迹鉴定专家,以及当年事实的知情证人,可以当场证明其系伪造!”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上前一步,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我是省司法鉴定中心的特聘笔迹鉴定员,姓周。受田铭岳先生委托,对这份所谓的‘丁桂香女士遗嘱’进行了初步鉴定。”
周专家拿起那份旧“遗嘱”和新提交的“见证人笔录”,语气严谨。
“经过比对,这几份材料上的字迹,与我们从田家找到的丁桂香女士生前唯一留存的、确认无误的签名样本,在运笔习惯、间架结构、笔画力度上存在根本性差异。尤其是连笔和收笔的细节,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书写习惯。可以确定,非同一人所写!”
他顿了顿,看向那几份新的“见证人笔录”。
“至于这几份所谓的‘见证人笔录’,墨迹氧化程度与声称的年份严重不符,初步判断是近期书写。而且,上面提到的所谓‘见证’情节,与事实严重不符!”
这时,那位被田铭岳搀扶的老奶奶,激动地走上前,指着胡有才和张建业。
“胡说八道!全是胡说八道!桂香妹子活着的时候,最疼铭岳这几个孩子,心心念念就是守着这个家!她怎么可能把宅子和果园留给一个听都没听过的什么表侄!”
老奶奶是丁桂香生前最好的姐妹,在村里德高望重。
她气得浑身发抖:“我可以用我这条老命担保!桂香妹子从来没提过这回事!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连死人都不放过!就不怕遭报应吗?!”
真相被一层层当场剥开,如同剥开腐烂的洋葱,辛辣而刺眼。
公证处里其他办事的人和工作人员,都投来鄙夷和谴责的目光。
胡有才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拿着档案袋的手都在哆嗦。
张建业更是面如死灰,他万万没想到关茵茵动作这么快,准备如此充分,直接来了个人赃并获,当场对峙!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把自己藏起来。
关茵茵岂会让他如愿?
她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张建业。
“张办事员,您刚才说是‘顺路’?那您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胡有才手里这些伪造的‘见证人笔录’上,提到的几个所谓‘知情人’,都和你或者你父亲关系密切?”
“你……你血口喷人!”张建业声音发颤,色厉内荏。
“是不是血口喷人,把这些‘证人’请来当面对质一下,不就清楚了?”关茵茵步步紧逼,“或者,我们直接把所有材料,连同今天的情况,一起提交给纪委和公安局?”
“纪委”和“公安局”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张建业心上。
他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唆使、参与伪造证据,一旦深查,他这辈子就完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一指胡有才。
“都是他!都是他找我帮忙的!不关我的事!”
胡有才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建业。
“建业哥!你怎么能……”
现场一片哗然!
狗咬狗,一嘴毛!
关茵茵看着这出丑态百出的闹剧,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