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是被谢沉渊叩窗的声音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掀开窗纸，见他立在晨雾里，道袍下摆沾着草籽，手里提着个粗布包袱：“该启程了。”话音未落，隔壁传来小翠的嚷嚷声：“阿姐！我把你昨晚掉的竹叶收进锦囊啦，说是能辟邪呢！”
林疏桐揉着眼睛套外衫，指尖碰到袖中地图时顿了顿——昨夜那刺骨的冷意竟还在，像块冰贴在皮肤上。
她摸出那片竹叶，叶脉里凝着细若针尖的血珠，心里“咯噔”一跳。
“发什么呆？”谢沉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不耐，可推门进来时却放轻了脚步，“包袱里有张道长给的桂花糕，你路上吃。”他目光扫过她掌心的竹叶，眉峰微挑，“后山的？”
“嗯。”林疏桐把竹叶塞回锦囊，顺势将地图往袖管里又拢了拢。
她注意到谢沉渊腰间多了柄短刃，刀鞘刻着繁复的雷纹——那是他去年在极北冰原用半条命换的“破妄”，轻易不肯用的。
四人出镇时，晨雾还未散尽。
李明走在前头开路，竹棍敲得碎石乱滚：“这地图指的路绕得很，得翻三座山梁。”小翠蹦蹦跳跳跟在他旁边，发辫上的红绳被风吹得晃：“阿姐你看！那棵歪脖子树像不像张道长养的老龟？”
林疏桐盯着脚边的野莓丛。
昨夜系统弹出的“危险值”还在她脑海里打转，此刻每踩断一根枯枝，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
谢沉渊走在她右侧，看似随意地替她拨开挡路的荆棘，指节却捏得发白——他在运功。
“沉渊，”她忽然扯了扯他的道袍，“你觉不觉得...太安静了？”
鸟鸣声突然断了。
谢沉渊的手在她肩后虚虚一护，目光扫过四周密林：“昨日我在镇外布了聚灵阵，若有活物靠近，阵纹会发亮。”他低头看向自己手背——淡青色的纹路正泛着幽光，“现在有东西跟着，在我们左后方，离着半里地。”
小翠的红绳突然缠到了荆棘上，她急得去扯，却被刺扎得直缩手。
李明反手掏出块糖塞给她：“莫慌，许是山猫。”可他的拇指一直抵着腰间的短刀，林疏桐看得清楚——那是把淬了毒的。
翻第三座山梁时，林疏桐的鞋跟卡在岩缝里。
她踉跄着要摔，谢沉渊一把捞住她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肋骨。
“当心。”他贴着她耳朵说，呼吸扫过耳垂，“前面就是山谷入口。”
林疏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晨雾散了大半，一座黑黢黢的山谷嵌在群峰之间，两侧石壁高得望不见顶，入口处立着座石门，门楣刻满虫蛀般的古字，门缝里渗出的风裹着铁锈味。
“到了。”谢沉渊松开手，道袍下的脊背绷成直线。
他走上前，用指节叩了叩石门——“咚、咚、咚”，回声撞在石壁上，像敲在空棺材里。
石门“吱呀”一声裂开条缝。
林疏桐看见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老者穿件洗得发白的黑袍，左眼蒙着块黑布，右眼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刀尖：“你们是谁？为何闯入我宗派？”
谢沉渊后退半步，右手按在胸口：“在下谢沉渊，奉青竹镇张道长所托，来寻人魂珠。”他话音未落，老者的独眼突然眯起，直勾勾盯着林疏桐：“你身上...有不属于这方天地的气。”
林疏桐心跳漏了一拍。
她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里震动，像只炸毛的猫。
谢沉渊不动声色挡在她身前：“前辈，人魂珠关乎青竹镇百人性命。”
老者的目光在四人身上转了两圈，忽然笑了：“跟我来吧。”他转身时，黑袍扫过地面，林疏桐看见他脚边有摊水痕——不是露水，是暗红的，带着腥气。
宗派内部比想象中更逼仄。
他们跟着老者穿过三条挂满铜铃的长廊，每走一步，铜铃就发出细碎的响，像有人在头顶撒豆子。
小翠攥着林疏桐的袖子，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阿姐，这些铃铛...我昨晚在梦里听过。”
林疏桐想起昨夜铁链拖地的轻响，喉咙发紧。
谢沉渊突然停步，抬手按住一面石壁——那里刻着个扭曲的“杀”字，被人用刀刮过，却没刮干净。
“前辈，”他声音冷得像冰，“贵宗的机关，似乎不太欢迎客人。”
老者回头，独眼里闪过赞许：“不错，能看出这是‘诛心阵’。”他抬手在“杀”字上按了三下，石壁轰然裂开，露出条向下的石阶，“过了这关，才能见人魂珠。”
石阶下的大厅却意外宽敞。
中央摆着个半人高的金漆宝箱，箱盖虚掩着，能看见里面躺着颗鸽蛋大的珠子，泛着珍珠白的光。
林疏桐刚要迈步，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尖叫——“危险值99！危险值99！”
“等等。”谢沉渊拽住她手腕，指尖凉得像浸过冰水。
他盯着宝箱前的地面，那里有两行浅浅的脚印，比老者的鞋印小半寸，“有人先来过。”
“哐当”一声。
老者的剑已经出鞘，剑尖指着厅门方向：“躲起来！”他话音未落，急促的脚步声就撞进耳朵，像无数只手在擂鼓。
林疏桐被谢沉渊推进墙角的阴影里，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壁，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的声音。
小翠和李明躲在另一侧的香炉后面，小翠的红绳垂下来，在地上拖出一道细痕。
谢沉渊挡在她身前，道袍下摆擦过她脚背——他在运功，袖口露出的手腕上，青筋暴起如蛇。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林疏桐屏住呼吸，看见老者的剑在发抖——不是害怕，是兴奋。
她突然想起昨夜那片带血的竹叶，想起地图刺骨的冷，想起谢沉渊说“总要走这一遭”时的眼神。
厅门“砰”地被撞开。
黑暗里，她听见谢沉渊极低的一声“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