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警局门口的梧桐叶上挂着露珠，被早起的风吹得轻轻晃动。慕清颜站在值班室门口，手里攥着温热的豆浆，目光时不时飘向二楼办公室的方向，指尖因为紧张微微泛白。
昨天离开时，陆景行说会在今早给她答复。可从七点等到八点半，办公室的灯始终没亮，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陆景行后悔了？是不是觉得她的计划太疯狂，不肯冒险？
“清颜？你怎么在这儿？”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慕清颜转过身，看到陆景行提着公文包走过来，眼底带着熬夜后的红血丝。
“陆警司。”慕清颜迎上去，声音有些发紧，“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景行没立刻回答，推开办公室的门，侧身让她进去：“先进来再说，外面风大。”
办公室里还残留着昨晚的菊花茶香，桌上放着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旁边压着一支钢笔。陆景行把公文包放在桌角，走到饮水机前，给她倒了杯温水：“先喝点水，慢慢说。”
慕清颜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心里的紧张却没缓解多少。她看着陆景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严肃，不由攥紧了水杯。
“你的计划，我同意了。”陆景行的声音打破沉默，比预想中更平静，却让慕清颜瞬间松了口气，眼底泛起一丝光亮。
“真的？”她下意识追问，生怕自己听错了。
“嗯。”陆景行点头，把桌上的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伪造的傅氏客户名单，技术科凌晨刚做出来，里面掺了三个虚假的海外项目，萧逸尘要是真的觊觎傅氏资产，肯定会盯着这几个项目查。”
慕清颜拿起文件，快速翻看起来。名单上的客户信息详细到联系方式和合作金额，虚假项目的负责人姓名、合作期限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还附了一份简易的项目可行性报告，做得天衣无缝，完全看不出破绽。
“谢谢你，陆警司。”她抬起头，眼里的感激藏不住，“有了这份名单，我就能更顺利地接近萧逸尘了。”
“别高兴得太早。”陆景行的语气沉了沉，身体微微前倾，“我答应帮你，但有一个条件。”
慕清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她看着陆景行严肃的眼神，隐约猜到了什么，却还是轻声问：“什么条件？你说。”
陆景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卷宗，放在她面前。卷宗封面印着“傅云霆相关案件汇总”的字样，边角已经有些磨损，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
“这里面，记录了傅云霆从接手傅氏以来，所有待查的疑点。”陆景行的手指敲了敲卷宗，声音低沉，“包括五年前的工地安全事故、三年前的商业竞争恶意打压，还有去年的资金异常流动，每一件都可能涉及违法。”
慕清颜的指尖顿了顿，没去碰那份卷宗。她当然知道傅云霆身上有多少疑点，只是没想到，陆景行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
“陆警司，你想说什么？”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
“我想说，这次的计划，不仅是为了抓陈泰和与萧逸尘。”陆景行的目光直直地撞进她眼底，没有丝毫闪躲，“也是为了查清傅云霆身上的疑点。你帮我拿到陈泰和与萧逸尘的证据，我帮你保护傅云霆的安全，但前提是，傅云霆必须配合调查。”
慕清颜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你想让他回来接受调查？可他现在在欧洲，而且……”
“我知道他在欧洲。”陆景行打断她，语气坚定，“但案子结束后，他必须回来。他身上的疑点不能一直拖着，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也需要一个说法。”
“他不是故意的。”慕清颜下意识反驳，声音有些急，“五年前的工地事故，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三年前的商业打压，是对方先动的手；还有资金流动，那是为了应对陈泰和的打压，被迫转移的资产……”
“是不是故意的，需要证据说话。”陆景行的语气没有松动，“我知道你相信他，但我是警察，不能仅凭你的信任，就忽略他身上的疑点。程序正义或许有局限，但法律的底线不能破。”
慕清颜看着他，突然想起昨天他说的“程序正义”。原来，他就算同意了她的计划，也没放弃自己坚守的原则。
“如果他不回来呢？”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她知道傅云霆的性格，他骄傲又固执，要是让他回来接受调查，承认自己可能“违法”，他大概率不会同意。
“那我就不能保证他的安全。”陆景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帮你保护他，是因为他现在是牵制陈泰和与萧逸尘的关键，也是因为你。但如果他一直逃避调查，无视法律，那我作为警察，没有理由再护着他。”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吹着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慕清颜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杯，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想起傅云霆离开前，在“云颜府”外站了一夜的背影。他肯定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疑点，肯定也知道回来可能面临调查，可他还是选择了离开，或许就是在逃避。
可她不能让他一直逃避。
如果傅云霆真的没做错，那调查就能还他清白；如果他真的做错了，那他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才是真正的公平，也是她作为警察，该有的态度。
“我知道了。”慕清颜抬起头，眼神里的犹豫渐渐散去，多了一丝坚定，“我会劝他回来配合调查。但我也希望你能保证，调查过程中，不能冤枉他，不能用非法手段逼供。”
“我以警察的身份向你保证。”陆景行的语气缓和了些，“所有调查都会依法进行，要是最后证明他是清白的，我会公开为他澄清，还他一个公道。”
慕清颜看着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拿起桌上的客户名单，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吧？我想尽快联系萧逸尘，免得夜长梦多。”
“别急。”陆景行叫住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通讯设备，递给她，“这是加密的对讲机，只有我们两个人能收到信号。你接近萧逸尘后，每天晚上八点，用这个跟我汇报情况，要是遇到危险，按侧面的红色按钮，我会立刻安排人手接应你。”
慕清颜接过对讲机，机身小巧，握在手里刚好。她按下开机键，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电流声，心里涌起一股安全感。
“还有，萧逸尘的庄园附近，我已经安排了两个便衣，伪装成环卫工人。”陆景行继续说道，“他们的联系方式我存在你的手机里了，要是对讲机用不了，就给他们发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帮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陆警司。”慕清颜的语气里满是感激。她原本以为，自己要独自走进那个危险的漩涡，没想到陆景行已经为她做好了这么多准备。
陆景行看着她，眼神里的严肃渐渐散去，多了一丝担忧：“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萧逸尘心思缜密，要是发现你有任何不对劲，肯定会对你下手。一旦感觉危险，立刻终止计划，安全最重要。”
“我会的。”慕清颜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陆景行。
陆景行也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话。办公室里的阳光刚好落在他身上，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少了平时的冰冷，多了几分温度。
慕清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轻轻说了句“再见”，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陆景行脸上的柔和消失了，重新变得严肃。他拿起桌上的卷宗，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傅云霆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一头掌控一切的雄狮。
陆景行的手指划过照片上的脸，声音低沉而坚定：“傅云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多少势力，只要你犯了法，就必须接受法律的审判。”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国际刑警里昂总部的电话，语气严肃：“帮我盯紧傅云霆在欧洲的动向，一旦他有回国的迹象，立刻通知我。另外，查一下他在米兰的临时住所，确保他的安全，但也不能让他脱离监控。”
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渐渐散去的薄雾。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桌上的客户名单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字迹。
这场计划，从现在开始，正式启动了。而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傅云霆，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该有的代价。
他想起刚才慕清颜感激的眼神，心里默默想：清颜，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走，而傅云霆的路，也该由他自己来选。
最后，他拿起钢笔，在卷宗的扉页上写下一行字：“傅云霆，必须接受法律的最终审判。”写完，他放下钢笔，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