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一刀就剖开了慕清颜一直以来所坚守的那个非黑即白的理想世界，将内里那血淋淋的、充满了灰色与不堪的现实，赤裸裸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同路人？
她看着眼前这个美艳、强大，却又冷酷无情的女人，又想了想那个霸道、偏执，却又爱她到骨子里的男人，再想想自己——那个曾经以为自己是光明与正义的化身，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为了情感而无数次逾越了规则与底线的警察。
她突然发现，苏媚说的或许是对的，他们或许真的是同一种人，都是为了心中那点可笑的执念，而在各自的灰色地带里挣扎前行的孤独的灵魂。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瞬间向她袭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海上漂流了太久的旅人，已经彻底分不清哪里是灯塔，哪里又是足以将她吞噬的万丈深渊。
“我……”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承认自己的愚蠢？承认自己又一次错怪了那个用生命在爱她的男人？还是质问苏媚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来告诉她这一切？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苏媚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她缓缓地走回沙发边，重新端起了那杯鲜红的、如同血液般的红酒，“但是，慕清颜，”她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和复杂，“这就是我们所生活的真实的世界，一个充满了谎言、背叛和无尽的拉扯的世界。在这里，你唯一能相信的，”她顿了顿，那双妩媚的丹凤眼里闪过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落寞，“就只有那个愿意为了你连命都不要的傻瓜。”
说完，她不再看慕清颜一眼，只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是我，让老板接电话。”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第七审讯室。
那场充满了痛苦与伤害的情感风暴已经暂时平息，傅云霆和慕清颜就那么隔着一张冰冷的金属桌，沉默地对峙着，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仿佛要把这该死的沉默进行到底。
就在这时，审讯室那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了，陆景行走了进来。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表情，但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睿智眼眸里，闪烁着一丝胜利的得意光芒。
“傅先生，”他走到傅云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静而充满了权威，“我想，我们可以继续我们刚才的谈话了，关于你和‘画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傅云霆缓缓地抬起头，他看着眼前这个长得人模狗样，内心却比任何人都更肮脏的伪君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度不屑的冰冷弧度：“怎么？这么快就编好了新的故事？准备给我安上一个新的罪名了？”
“这不是罪名，傅先生。”陆景行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这是基于所有线索的最合理的推断，一个能将所有不合理都变得合理的唯一解释。”
他说着，将目光转向了那个从他进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女人，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清颜，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个男人他一直在骗你，他才是那个最危险的敌人。你不能再执迷不悟了，跟我走，只有我才能真正地保护你，也只有我才能给你一个你真正想要的光明的未来。”
他的话说得情真意切，充满了诱惑的味道，像一条最狡猾的毒蛇吐着信子，试图将那只已经迷失了方向的羔羊引向自己编织的甜蜜的陷阱。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慕清颜却突然笑了。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张本该是充满了痛苦和迷茫的脸上，此刻却绽开了一个无比灿烂，也无比冰冷的笑容。她的眼睛很亮，亮得像两颗在黑夜中骤然燃起的寒星。
她没有去看陆景行，而是将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在看着她的傅云霆身上：“傅云霆，”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又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和我，还有陆景行，我们三个人之间，你到底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