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七少在城南的一处隐蔽宅院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这里是白七少的“安全屋”之一，远离秦王府的监视，是他们的临时作战指挥部。
阿影受了内伤，脸色苍白。
齐悦则因为后怕和脱力，蜷在椅子上，小脸没什么血色。
而苏妙妙，坐在桌前，就着油灯，反复端详从拨浪鼓里取出的纸条。
【一张图，一座宫殿，一棵树，一个盒子。信息量太少了！这跟藏宝图上只画一个‘x’有什么区别？】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那张小小的纸条在桌上铺平，用镇纸压好。
飞云崖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
云娘的疯狂，吊桥的摇晃，第三方势力的致命银针，还有最后的爆炸声。
很显然，这个“闻人家”，和那个炸毁庭院的第三方势力，是一伙的。
他们接走张嬷嬷，是为了灭口，也是为了引出自己。
他们既不想让自己死，也不想让“赤蝎”的人抓住自己。
他们的目的，和墨璟一样，也是那个黑木盒。
京城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白七少！红娘子！”苏妙妙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王妃！你们可算回来了！情况怎么样？”白七少急切地问。
苏妙妙没有回答，只是将桌上的纸条推到他们面前。
“这是……什么？”红娘子凑过去，看不明白。
“我们唯一的希望。这是从张嬷嬷的遗物，一个拨浪鼓里找到的。我猜，这就是黑木盒的藏匿地点。”
白七少拿起纸条，仔细看了看，眉头紧锁：“这画的是……一座宫殿？宫里的大槐树？这范围也太大了！皇宫里殿宇上千，光是叫得上名号的槐树，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所以，才需要你们。”苏妙妙站起身，“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墨渊被困在宫里，生死未卜。我们被困在外面，四面楚歌。‘赤蝎’想杀我们，那个新冒出来的第三方势力，想利用我们。我们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抢在所有人前面，拿到这个盒子！”
“王妃，您说怎么干！”红娘子第一个表态。
“我们现在手里有两张牌。”苏妙妙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是这张地图。第二，是我还没开始，就已经万众瞩目的‘时装秀’。”
她走到屋子中央，环视四周。
“我需要一个战场，一个可以让我亲自指挥，把所有牛鬼蛇神都拉进来，一网打尽的战场！”苏妙妙的眼睛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没错！他们有阴谋诡计，我有科学理论！他们玩权谋心计，我跟他们玩现代战争！项目管理、沙盘推演、多线程操作……姑奶奶我要让这群古人见识一下，什么叫降维打击！】
“红娘子，”她看向美艳的掌柜，“你的任务最重。我要你动用所有关系，把‘时装秀’要取消的消息，给我传得人尽皆知。就说我苏妙妙伤心欲绝，卧病在床，已经无心操办。但是……”
她话锋一转：“你再放出风声，说太后娘娘听闻此事，不忍见皇叔与皇侄离心，特意召我入宫，抚慰一番。并且，为了给近来纷扰不断的大乾朝‘冲喜’，太后提议，将我的‘时装秀’，直接搬到宫里去办！地点，就在她老人家的‘长乐宫’外！”
“什么？！”白七少惊得差点跳起来，“在宫里办秀？这……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苏妙妙冷笑，“太后是墨渊的亲娘，现在儿子被皇帝猜忌，她比谁都急。只要我们把台阶递过去，她没有理由不接。这是她唯一能光明正大保下墨渊，又向皇帝表明‘我们母子一心，没有反意’的机会。我要的，就是这个‘势’！”
红娘子思索片刻，然后用力一拍手：“妙啊！王妃这一招，简直是神来之笔！既解了王爷的围，又给了我们一个进入皇宫的完美理由！我这就去办！”
“白七少！”苏妙妙又看向他，“你，立刻去找全京城最好的工匠，我要在一天之内，看到一座完整的皇宫建筑沙盘！”
“沙盘？”白七少又一次愣住。
“就是用沙土和木头，把皇宫一比一地缩微复制出来！”苏妙妙解释道，“还有，你再去帮我找一个人。”
“谁？”
“观星台的‘观老人’。”
听到这个名字，白七少的脸色微微一变：“王妃，您怎么知道他？那是个怪人，二十年前因为测算星象时，说了一句‘帝星有晦’，触怒了先帝，被赶出了观星台，从此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我不知道他，但我知道，能画出这种宫殿图的人，一定对星象和建筑布局有极深的研究。”苏妙妙指着纸条上的宫殿，“你看这屋顶的走势，分明是按照某种星宿排列来建的。这种事，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看出来。告诉观老人，只要他肯帮忙，我就有办法，替他洗刷当年的冤屈。”
【开玩笑，专业的事当然要找专业的人。我一个文科生，让我看地图找方位还行，看星宿定宫殿？那不是扯淡吗？】
“好！我马上去！”白七少也来了干劲。
“阿影，齐悦。”苏妙妙最后看向他们俩，“你们的任务，就是养精蓄锐。因为，真正需要你们上场的时候，将会是整场行动最危险的一环。”
***
一天后。
安全屋的整个正厅，都被清空了。
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
沙盘上，亭台楼阁、宫墙巷道，一应俱全，赫然是一座缩小的紫禁城。
一个须发皆白，身形清瘦的老者，站在沙盘前，手里拿着苏妙妙给他的那张纸条，久久不语。
他就是观老人。
“观老先生，可看出了什么？”苏妙妙紧张地问。
观老人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一处非常偏僻的角落。
“这里。”他开口，声音沙哑，“冷宫，‘建章宫’。”
“建章宫？”白七少凑过来，“这里不是早就废弃了吗？据说闹鬼，阴气很重，连宫女太监都不敢靠近。”
“所谓闹鬼，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观老人指着沙盘上的建章宫，“这座宫殿的布局，并非我朝风格，而是仿造前朝的‘七星望月’格局所建。殿前这棵槐树的位置，正是‘七星’中的‘天枢’位。槐属木，主生机，但若种在极阴之地，以秘法滋养，便可成为镇压龙气的‘阴木’。盒子，应该就埋在树下三尺。”
他抬起头，看向苏妙妙，眼中带着一丝探究：“这张图，画图之人的用心，真是又毒又绝。他既想让后来人找到，又不想让后来人轻易找到。小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有此物？”
“一个想救自己男人的女人。”苏妙妙坦然地回答。
观老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只是摇了摇头：“建章宫守卫虽少，但周围都是禁军的暗哨。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挖走东西，难如登天。”
“明着来不行，我们就暗着来。”苏妙妙的目光，落在了沙盘上另一处，长乐宫。
“念笙姑姑传来消息，太后应允了。三日后，在长乐宫外的广场上，举办宫廷‘霓裳宴’，也就是我的时装秀。”
苏妙妙从旁边的小盒子里，拿出几个用纸剪成的小人，开始在沙盘上摆放。
她将一个穿着花裙子、格外嚣张的纸片人放在慈宁宫广场中央。
“这是我。”
然后，她又拿出几十个小纸人，密密麻麻地摆在“我”的周围。
“这些，是来看秀的王公贵族、后宫嫔妃，以及……所有被吸引过来的眼线。”
“整个计划，代号‘金蝉脱壳’！分为三步！”
“第一步，‘明修栈道’。从现在开始，红娘子负责炒热度，我要让全京城都知道，秦王妃要因祸得福，要在宫里给太后献艺了！我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这场秀上！”
“第二步，‘声东击西’。霓裳宴当天，我会安排一场大秀。开场用烟花，结尾也用烟花。当第一场烟花升空时，阿影，你和齐悦，从这条小路出发。”
她指着沙盘上一条极为隐蔽的夹道。
这是观老人刚刚指出来的，一条早就被遗忘的旧路。
“齐悦负责引路和观察，避开所有巡逻。阿影负责动手。从这里到建章宫，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了。挖到盒子，立刻原路返回。”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暗度陈仓’。”苏妙妙深吸一口气，“挖到盒子后，阿影你不要把它带回来。在返回的路上，会有一个送食盒的小太监在这里等你们。你们把盒子放进食盒最下层，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长乐宫。那个小太监，会把食盒送到御书房，交给一个叫‘小安子’的太监。”
“小安子？”白七少一愣，“那不是皇上身边不受待见的小跟班吗？听说笨手笨脚的。”
“越是这样的人，才越不会引人注意。”苏妙妙解释道，“小安子是太后的人。”
“盒子到了御书房，就等于直接送到了皇帝眼皮子底下，也送到了墨渊面前。”苏妙妙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要让皇帝亲眼看看，他那个宝贝弟弟墨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大胆至极！
“可是，王妃，”阿影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那个第三方势力也混了进来，怎么办？”
“问得好。”苏妙妙拿起另一个画着问号的纸片人，扔在沙盘上，“他们一定会来。但是不用担心，念笙姑姑会出手相助。我到要看看，这藏在背后的黄雀，到底是谁！”
“王妃，”齐悦小声地问，“那……您一个人在秀场，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苏妙妙笑了，她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新装备——一排装着各种颜色粉末的小布包，“放心，我的‘王妃N号’系列秘密武器，已经全面升级。谁敢来惹我，我就让他的脸，比我的秀还要五彩斑斓！”
所有人都被她逗笑了。
苏妙妙看着眼前小小的沙盘，上面摆满了她画的丑兮兮的纸片人。
转过身，望向窗外皇宫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墨渊，等着我。
以前，都是你在护着我。
这一次，换我来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