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压顶,陈浔拄剑而立,双臂颤抖,左肩裂口渗血,顺着肋骨滑落。他盯着教主合拢的双掌,知道这一击落下,自己必死无疑。情剑银辉微弱,剑身嗡鸣不止,仿佛随时会断。
就在此刻,眼角余光扫过雪地——那枚齿轮纹暗器静静躺在冰屑中,边缘沾着墨千的血。
几乎同时,雪地上一道手指缓缓抠进冻土,一寸寸抬起。墨千睁眼,瞳孔涣散,唇角溢出一口淤血。他没看陈浔,也没看前方战局,右手猛地抓向雪地,握住了那枚暗器。
腕力一震,暗器脱手飞出!
它不偏不倚,直取教主左手手腕护甲。那护甲上嵌着一枚血符,正与地下阵法共鸣流转。暗器撞上护甲边缘,内部机关瞬间弹开,释放出一股细微震劲,精准扰动符文运转。
教主手腕一颤,掌势微滞。那一瞬,魔气漩涡出现半息紊乱。
陈浔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再压抑体内残存内息,将所有力量灌入情剑。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守护——守护身后那个曾为他挡下毒镖、此刻仍在雪中挣扎起身的兄弟。
“铮——!”
情剑长鸣,银辉暴涨,如破晓之光撕裂黑雾。剑意直冲云霄,逼得风雪倒卷,毒雾溃散。那道凝聚了恨意的魔气洪流,在剑光冲击下轰然炸裂,反噬其主。
教主闷哼一声,肩头被逸散魔气割裂,黑袍绽开一道血痕。他踉跄后退三步,首次露出惊色。
四周血魔教弟子面露惧色,纷纷后撤。有人脚下打滑,跌坐在地,竟不敢再起。
陈浔拄剑而立,呼吸粗重,嘴角溢出血丝。他没追击,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情剑,剑尖直指教主。
银辉未敛,映照他冷峻面容,眼神如刃。
教主环视属下动摇之态,冷哼一声:“今日暂且饶你性命。”说罢转身,黑袍翻飞,身影隐入风雪。其余弟子紧随其后,仓皇撤离。
风雪渐歇,战场上只剩两人。
陈浔收剑,踉跄奔向墨千。后者仰面倒在雪中,脸色惨白,气息微弱,但嘴角仍扯出一丝笑意。
“陈兄……我没……拖后腿吧?”
陈浔单膝跪地,一手扶起他肩膀,另一手按住其胸口伤口,低声道:“你救了我一命。”
墨千喉咙动了动,想笑,却咳出一口血。他的手无力垂下,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掷出暗器时的灼热感。
陈浔将他背起,站起身来。左肩剧痛钻心,但他没有停下。情剑插回腰间,剑柄沾血,握上去滑腻难稳。
远处林边,几道人影伫立不动,似在观望,又似迟疑不前。有人手持长刀,有人披着灰氅,皆未靠近。
陈浔迈步前行,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坑。墨千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弱,体温正在流失。
天边残阳如血,洒在断裂的枯枝与碎冰之上。风停了,战场静得能听见血液滴落的声音。
一滴血从墨千肩头滑下,落在陈浔颈侧,温热片刻,随即变冷。
陈浔咬牙继续走,目光扫过四周倒伏的尸体与残破符线。他知道,这些人不会是最后一批找上门来的。
但他不在乎。
只要还能站着,就得往前走。
忽然,墨千在他背上轻声道:“那暗器……是我最后一次……机括……”
陈浔脚步一顿。
“用完了也好。”他低声回应,“以后不用再替我挡刀了。”
墨千没再说话,只是手指微微蜷缩,勾住了陈浔的衣领。
陈浔背着他在雪地中前行,背影拉得很长。远处人影仍未散去,其中一人抬手,似欲呼喊,终未开口。
风又起了。
一片枯叶贴着地面翻滚,撞上一截断裂的旗杆,停住。
旗面早已腐朽,只剩半幅残布在风中晃动,隐约可见一个“玄”字边缘,焦黑如灼。
陈浔没有回头。
他只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