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风呼呼地吹着,带着烧焦的草叶和尘土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
林默站在那里,手紧紧握着那枚冰冷沉重的青铜傩面,胸口的罗盘不停地跳动,震得他心口发麻。
他看了看地上那道黑漆漆的地缝,
又瞧了瞧旁边云无心那张苍白的脸,还有她微微颤抖的右手臂,
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九黎……”
他从嗓子眼儿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又冷又硬,就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在死寂的荒岗上回荡,
“这血债,老子永远都不会忘!刻骨铭心!”
苏小米狠狠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用手背使劲擦了擦嘴,摇晃着站直了身体。
她瞪着那新嫁娘亡魂消失的地方,眼眶发红,里面燃烧的不是泪水,而是能把人点燃的怒火。
“光记着有啥用!得让那些王八蛋用命来还!”
她的话还没说完,
林默那破旧的山寨机就“叮铃哐啷”地响了起来,声音嘈杂刺耳,跟这坟山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默皱着眉头,
一脸不耐烦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江晚秋”。
“喂?”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没消散的怒气。
电话那头,江晚秋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
但林默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哪怕隔着几百里地。
“林默,你在哪儿呢?赶紧的,立刻,马上赶到‘云顶’来!出大事了!”
背景音里乱糟糟的,隐约能听到杯盘破碎的声音和人们的惊呼声。
“云顶?”
林默愣了一下,那不是江城最豪华的私人会所吗?
“啥大事能让你江大小姐这么着急?”
“南洋‘万昌’的人来了,还带来了一份要命的合同!股市开盘才不到半小时,‘天机’的股票就跌得跟跳楼似的!”
江晚秋说话快得像连珠炮,
“那合同……邪乎得很!好几个老股东签完字,当场就口吐白沫昏过去了!我怀疑……”
“降头?”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
刚从乱葬岗带出来的那点煞气,瞬间就像绷紧的弦一样。
“八九不离十!你赶紧的!秦雪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江晚秋那边好像有人在急着叫她,
“啪”的一声,电话就挂断了。
“我去他大爷的!”
林默骂了一句,把破手机塞进兜里,那青铜傩面也顺手放了进去,膈得慌。
“走!去江城!江晚秋被南洋那龟儿子算计了!”
云无心捂着右臂,脸色还是很苍白,听到这话只冷冷地说了一个字:
“车?”
她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乱葬岗,那辆破面包早就被之前的斗法余波给掀翻了,轮子朝天。
林默看了一眼苏小米。
苏小米心领神会,强忍着脏腑的疼痛,
从她那鼓鼓囊囊的苗绣布包里掏出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陶哨子,
放在嘴边,腮帮子一鼓,吹出几声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尖利哨音。
没过多久,远处的山道上传来一阵“突突突”的柴油机轰鸣声,
一辆沾满泥浆、车斗里还堆着半车猪草的农用三轮,像个喝醉酒的人似的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
开车的黑瘦老汉,正是上次送他们去镇上赶圩的老王头。
“王叔!去江城!走最快的路!”
林默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拉开门就往上跳。
云无心动作也不慢,虽然身法有点不灵活,还是紧跟着钻了进去。
苏小米落在最后,爬上副驾,对着老王头喊:
“抄近道!管他什么牛鬼蛇神挡路!”
老王头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着说:
“坐好啦!我年轻的时候跑运输,江城的地都被我磨掉三层!”
他一脚把油门踩到底,破三轮的屁股后面喷出一股浓浓的黑烟,
就像一条快死的黑龙,不要命地朝着山外江城的方向冲了出去。
……
“云顶”会所的顶层,“观澜”厅里。
水晶吊灯的光晃得人眼睛都花了,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味道和名贵香水的甜腻气息。
这里本来应该是个上流社会的场合,人们举杯畅饮,衣着光鲜亮丽。
可现在,这里却是一片混乱,气氛紧张得能把人冻僵。
地上躺着三个穿着西装的老男人,他们是“天机集团”的元老股东。
此刻,他们都翻着白眼,嘴角挂着白沫,身体不时地抽搐一下,就像离开水的鱼一样。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私人医生围在旁边,手忙脚乱,额头上直冒汗,显然已经束手无策了。
在长条会议桌的主位对面,坐着一个穿着花哨印花绸衫的中年胖子。
他的皮肤黝黑,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十个手指上戴了八个宝石戒指,闪闪发光,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不紧不慢地吸着杯子里琥珀色的酒液,一双绿豆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主位上的江晚秋,眼神里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得意。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身材精悍、眼神凶狠的保镖,他们穿着紧身黑背心,露出的胳膊上布满了青黑色的诡异刺符。
这个胖子,就是南洋“万昌财团”的掌门人,猜颂。
“江总,”
猜颂用生硬的华语说道,腔调拖得长长的,
“合同,签,还是不签?时间,就是金钱啦。你看看你的股东,啧啧,身体要紧哦。”
他用手指了指桌上那份厚厚的文件。
那份文件,在江晚秋眼中,此时正散发出一种难以察觉的、丝丝缕缕的黑色怨气,仿佛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盘踞。
刚才就是这三个老家伙,被猜颂几句胡言乱语忽悠着,签下了大名。
笔尖刚落在纸上,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惊怒,指尖冰凉。
“猜颂先生,”
江晚秋的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凿出来的一样,
“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难道不怕坏了南洋巫蛊一脉的名声?还是说,你们万昌,本来就是九黎养在外面的走狗?”
猜颂的绿豆眼闪过一丝凶光,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接着又挤出一丝假笑:
“江总,您这是开玩笑呢!什么九黎八黎的,我可听不懂!做生意嘛,各显神通!这份‘合作意向’,对大家都有好处!签了它,您的股东马上就能精神抖擞,您的股价也会‘嗖’的一下涨上天!不签嘛……”
他嘿嘿一笑,没把话说完,威胁的意味却十足。
就在这时,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哐当”一声,被人粗暴地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