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恐慌和死寂中,只有沈星洛依旧神色平静,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先是看了看昏厥的信使,又将目光投向绝望的镇长。
接着扫过恐慌的镇民,最后落在神情凝重的矮人身上。
随后,她的视线再次转向那片幽深的黑森林。
此刻的黑森林,仿佛已经被不祥的气息笼罩,树木的阴影在风中摇曳,好似隐藏着无尽的危险。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墙垛的岩石,发出细微却富有节奏的“嗒嗒”声,
仿佛在计算着,那“潮水”抵达的倒计时。
又仿佛在暗自评估着,在这场即将拉开帷幕的杀戮棋局中,这颗小小的“棋子”,究竟能发挥出怎样的价值。
危机,从未像此刻这般真切地迫在眉睫。
溪流镇的命运,就像悬在悬崖边缘的一片树叶,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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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带来的恐怖消息,如同最刺骨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整个溪流镇!
恐慌再也压抑不住,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彻底爆发成了公开的、无法遏制的尖叫、哭泣和绝望的嘶喊。
“翡翠镇没了!整整上千人啊!”
黑色的潮水!打不死的影子!咱们这次完了!”
“快跑吧!趁那些怪物还没杀过来!”
“往哪儿跑?外面全是森林!咱们能跑得过那些鬼东西吗?!”
镇门附近瞬间乱成了一锅粥,人群拥挤在一起,情绪濒临崩溃。
有人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去!
却被更多同样茫然和绝望的人,堵住了去路。
原本井然有序的小镇,此刻秩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瓦解。
“安静!都给我安静!”
安东尼奥镇长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维持秩序。
但他的声音,在这如海啸般的恐慌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苍白无力。
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惧与难以置信。
信使带来的描述实在太过惊悚,远远超出了他能够应对的极限。
老矮人格隆·石拳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属于战士和工匠的坚韧与暴躁被点燃了。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战锤,重重砸在身边的一个木桶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暂时压过了骚动。
“都他娘的给老子把嘴闭上!”
格隆·石拳雷鸣般的怒吼响彻全场,独眼中闪烁着凶悍的光芒:
“你们这群孬种,哭叫和逃跑就能保住狗命?”
“翡翠镇的人难道是哭得不够大声,才丢了性命?!”
“要是不想被那些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当成饲料,就他娘的抄起家伙,把围墙给老子筑得又高又厚!”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矮人工匠们瞬间响应。
他们一个个举起手中的工具,发出激昂的怒吼!
这些矮人天生骨子里就带着顽强,在这仿佛绝境的时刻,那股子顽强更是被彻底激发出来。
地精格鲁克虽然吓得脸色发绿,但看到矮人们的态度,求生的本能,以及对自己财产的担忧,终究还是压倒了满心的恐惧。
他扯着尖锐的嗓子叫嚷道:
“对!加固围墙!”
“所有材料成本价都不要了,免费!只要能活下去!”
矮人们的强势和行动力,就像一根虽粗糙却无比结实的绳索,硬生生地暂时勒住了那辆眼看就要失控崩溃的 “马车”。
镇民们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
一部分青壮年被这股气势感染,双眼通红,开始四处寻找一切能用来防御的东西。
然而,对于这个以人类为主的小镇来说,真正的精神支柱——
本应是那座庄严肃穆的教堂,是他们心中坚定不移的信仰!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地,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皮普牧师。
皮普牧师就那么呆呆地站着,脸色比那昏死过去的信使还要难看几分。
整个人像风中残烛,身体微微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直直倒下。
细密的冷汗,早已浸透了他那件朴素的牧袍。
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那枚开裂的圣徽,此刻就像一块冰,死死抵住他的胸口!
寒意一丝丝渗进他的身体,几乎要将他的心脏冻结。
他听到了信使的描述:
黑色的潮水、活的影子、无处不在、杀不死、打不烂……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大锤,狠狠地砸在他那本就摇摇欲坠的信仰壁垒上。
光明之神培罗的教义一直教导人们,要勇敢地直面黑暗,用信仰之光去驱散邪恶!
可是……
眼前即将面临的,究竟是怎样的黑暗?
那是一种连培罗的圣徽都承受不住,直接开裂的黑暗!
那是让身为牧师——
尽管只是低阶的他,几乎感受不到神恩回馈的黑暗!
一种可怕的、近乎渎神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疯狂生长:
培罗的光,真的能照耀到,这片被如此恐怖黑暗笼罩的土地吗?
还是说,培罗的力量,根本就无法与这即将汹涌而来的 “潮水” 抗衡?
“皮普牧师!”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噗通” 一声,重重地跪倒在他面前。
她泪流满面,双手死死抓住牧师的袍角,声音带着哭腔,满是绝望中的哀求:
“求求您啊!快向培罗祈祷吧!”
“祈求光明之神庇佑我们,把那些黑暗都赶走!”
“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是啊,牧师!快举行祈福仪式吧!”
“我们需要圣水!需要神术!”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最后的、近乎疯狂的期盼。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位平日里只能施展些微弱神术,给大家带来些许心灵慰藉的牧师身上。
那一道道期盼的目光,如同最炽热的火焰,无情地灼烧着皮普的灵魂。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愣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祈祷?
仪式?
神术?
此刻的他,就连最基础的“光亮术”都没办法正常施展出来!
他与神恩之间的联系,变得那般微弱又滞涩。
仿佛被一层冰冷又粘稠的蛛网,一层又一层地紧紧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