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得突兀又执拗，像催命符一样砸在沈屿的心口。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蹭到猫眼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猫眼视野里，两个黑衣墨镜男像两尊门神，杵在门外，面无表情，压迫感隔着门板都能渗进来。
沈屿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黑帮电影画面，赵玫那句“让你混不下去”的威胁言犹在耳。
“完了完了，真找上门了……”沈屿手心冒汗，下意识地回头寻找能当武器的东西，最后只捞起墙角那把用了三年、杆身都有些开裂的鱼竿。
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握在手里，多少有点心理安慰。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隔着门板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低沉但还算客气的男声：“沈屿先生吗？我们是苏晚晴小姐派来的，给您送点东西。”
苏晚晴？
沈屿一愣，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但警惕未消。
他慢慢打开一条门缝，链锁还挂着，露出半张脸警惕地打量对方。
其中一个黑衣人递过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看起来不像凶器。
“苏小姐吩咐，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上。是一些……您可能需要的生活用品和注意事项。”
沈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纸袋，沉甸甸的。
“她……她还说什么了？”
“苏小姐说，协议从今天开始正式生效。相关消息会在上午十点由工作室统一发布。请您留意网络动态，并……保持手机畅通。”黑衣人说完，微微颔首，便和同伴转身离开，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沈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虚惊一场。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纸袋，拆开。
里面东西不少：一部最新款的顶级旗舰手机，显然是给他替换那个快被打爆的便宜货的；一张没有署名的信用卡副卡；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份打印好的《对外口径指南》，详细罗列了诸如“如何认识”（朋友聚会偶遇）、“交往多久”（低调进行中，约两个月）、“彼此印象”（沈屿：她善良、努力、有想法；苏晚晴：他沉稳、踏实、给人安全感）等标准答案；最后，还有一沓现金，粗略一看，至少有一两万。
“这……服务也太周到了吧？”沈屿捏着那沓现金，感觉有点烫手。
每月五千是协议里的，这额外给的钱和东西，算什么意思？封口费加道具费？
他拿起新手机，开机，界面干净，只有一个新的电话号码卡已经插好。刚连上wiFi，各种推送就如约而至。
苏晚晴工作室发布声明：承认与沈屿先生正在认真交往中#
苏晚晴发文：感谢救命之恩，更珍惜相知缘分#
沈屿身份起底：平凡背后的不平凡，女神的选择#
爆！苏晚晴男友关键词：低调、沉稳、爱钓鱼#
沈屿点开苏晚晴的社交媒体账号，最新一条动态是几张照片：一张是夜色下水库的远景（配文：那天晚上，惊魂未定，谢谢有你）；一张是两只手虚握在一起的剪影（配文：踏实的感觉）；还有一张，赫然是他那根旧鱼竿靠在墙角的特写（配文：享受慢生活）。文案写得情真意切，又滴水不漏，完美契合了“救命恩情转化爱情”的叙事，同时给他立好了“低调踏实爱生活”的人设。
评论区彻底炸了。粉丝反应两极分化，有哭天抢地表示心碎的，有祝福女神找到幸福的，更多是好奇这个“沈屿”到底是何方神圣。
当然，也少不了质疑和嘲讽的声音，但比起之前纯粹的谩骂，现在至少有了“官方认证”，舆论风向开始变得复杂。
沈屿翻看着评论，心情复杂。他这就……成了国民女神的“官方男友”了？
虽然只是演戏，但看着网络上那些真真假假的讨论和分析，还是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新手机响了起来，是苏晚晴打来的。
“喂？”沈屿接起，声音还有点恍惚。
“沈先生，东西收到了吗？”苏晚晴的声音听起来比昨晚镇定多了，带着一丝职业化的温和，“手机和钱是应急用的，怕你之前的不方便。对外口径你看一下，记个大概就行，不用背，自然一点。信用卡是方便……万一有需要一起消费的场合。”
“收到了，谢谢。”沈屿顿了顿，忍不住问，“这钱……”
“是预付的一些开销，毕竟可能会给你添不少麻烦。”苏晚晴解释道，“协议里的五千，下个月一号会准时打给你。”
“哦，好。”沈屿看着那沓钱，心里那点别扭稍微减轻了些。就当是高风险岗位的额外津贴吧。
“今天工作室已经发了声明，效果……目前看还在可控范围内。”苏晚晴继续说，“这几天狗仔肯定会疯狂找你，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如果被拍到，尽量自然一点，按照指南上的大方向说就行，别说太多细节。”
“我明白。”沈屿想了想，“那我……还能去钓鱼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第一个关心的是这个。“当然可以！这个人设正好需要巩固。不过……可能会被围观。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沈屿松了口气，只要能钓鱼，别的都好说。“我尽量找个偏点的地方。”
“好。有事随时电话联系。我这边要开始忙了。”苏晚晴匆匆挂了电话，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赵玫催促的声音，语气依旧不善。
沈屿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既然戏台已经搭好，他这个“男主角”总不能一直躲在家里。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旧t恤和沙滩裤，揣上新手机和一点现金，想了想，又把那份《对外口径指南》塞进裤兜，然后拎起他的宝贝鱼竿和水桶，决定……继续去钓鱼。
不出所料，他刚走出单元楼，就感觉暗处有镜头反光一闪而过。他假装没看见，骑上小电驴，慢悠悠地往月亮湾水库方向晃去。
一路上，他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等到了水库，他发现今天水库边的钓友格外多，而且其中不少面孔生疏，装备崭新，眼神飘忽，不像来钓鱼，倒像来蹲点的。
沈屿面不改色，径直走向自己的老位置。那截断裂的护栏已经被修复了，但此地无疑成了“网红打卡点”。
他刚支好椅子，摆开架势，就感觉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嘿，哥们儿！你就是沈屿吧？”旁边一个戴着草帽、皮肤黝黑的老钓友凑了过来，是熟面孔老张。
他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可以啊！不声不响把大明星给拿下了！那天晚上我就觉得不对劲，英雄救美，果然有戏！”
沈屿尴尬地笑了笑，按照“指南”要求，露出一个“沉稳踏实”的表情：“张叔，别取笑我了，就是……缘分到了。”
“缘分？我看是鱼缘！”老张哈哈大笑，引得周围几个真钓友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调侃。
“小沈，以后可不能叫你小沈了，得叫沈老师！传授传授经验，咋追到女明星的？”
“就是，用的啥饵料？是不是有啥独家秘方？也教教我们呗！”
“我看呐，是人家苏小姐眼光独到，就看上咱小沈这股踏实劲儿！不像现在那些小年轻，浮躁！”
“沈哥，以后钓鱼还穿这身儿？不怕被狗仔说邋遢啊？”
“你懂啥？这叫接地气！亲民！人苏小姐就喜欢这款！”
沈屿被众人围在中间，哭笑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应付：“没有没有，就是普通人……钓鱼，钓鱼，鱼快来了。”他赶紧甩竿入水，试图转移注意力。
果然，他一坐下，摆出钓鱼的架势，那些明里暗里的镜头就对准了他。
沈屿尽量忽略那些视线，专心盯着水面。但今天这鱼，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格外不给面子，浮漂纹丝不动。
期间，有几个胆大的“钓友”凑过来想套近乎，问东问西，都被沈屿用“不好意思，专心钓鱼”或者指南上的标准答案敷衍了过去。
他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无师自通的演技，那份“沉稳踏实”装得居然有模有样。
中午时分，他拿出早上出门带的馒头和榨菜，就着凉白开，对付了一顿午饭。
这场景自然又被拍了下来，很快网上就出现了#苏晚晴男友午餐简朴#、#低调男友的日常#之类的热搜。
沈屿看着手机推送，嘴角抽搐。这届网友真是闲得慌。
下午，鱼情依旧不佳。沈屿正有点昏昏欲睡，手机又响了，是苏晚晴。
“喂？”
“你在钓鱼？”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似乎看到了网上的照片。
“嗯。”
“挺好，保持住。网上反响不错，很多人觉得你……很真实，不像圈里人。”苏晚晴顿了顿，“晚上……有个小忙可能需要你帮一下。”
“什么忙？”沈屿警惕起来。
“不是什么大事。我晚上有个线上访谈，主持人可能会问到恋情。如果提到你，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比如，给我发个信息什么的，内容我会让助理发给你。”苏晚晴解释道，“很简单，就是秀个小恩爱，巩固一下人设。”
发信息？这倒不难。
沈屿答应了：“行，内容发我就好。”
“谢谢。”苏晚晴似乎松了口气，“那你继续钓鱼吧，不打扰你了。哦对了，注意防晒，今天天气挺热的。”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沈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也是“演戏”的一部分。“……好，谢谢。”
挂了电话，沈屿看着水面，心里有点异样。这种被人安排、被人关注、还要配合演出的生活，跟他想要的躺平差距太大了。但看着裤兜里那份指南，和手机里刚刚到账的“津贴”，他又把这点不适压了下去。
代价，这都是代价。为了更长久的躺平，暂时的“营业”是必要的。他如此安慰自己。
傍晚，沈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今天战绩惨淡，只钓到几条小杂鱼，他都给放了。
骑上小电驴离开水库时，他感觉那些盯梢的镜头似乎少了一些，也许是他这一整天“沉稳钓鱼佬”的表现太过无聊，让狗仔们失去了新鲜感。
回到家，他刚煮上泡面，苏晚晴的助理就把晚上要发的信息内容发了过来，无非是“加油”、“等你回来”之类的肉麻话，后面还跟了个可爱的表情包。沈屿复制粘贴，设定好发送时间，任务就算完成。
晚上八点，苏晚晴的线上访谈开始。沈屿一边嗦着泡面，一边用新手机看着直播。
镜头前的苏晚晴光彩照人，言笑晏晏，应对自如。当主持人果然拐弯抹角地问到恋情时，她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羞涩和甜蜜，按照设定好的剧本讲述着“相识相知”的过程。
然后，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手机，脸上泛起红晕，对着镜头说：“哎呀，他给我发信息了，让我加油呢。”
画面适时切到了沈屿那条“精心编排”的信息。
直播弹幕瞬间爆炸，满屏的“啊啊啊甜死了”、“姐夫好贴心”、“晴晴要幸福”。
沈屿看着屏幕里那个完美得如同AI的苏晚晴，再低头看看自己碗里的红烧牛肉面，感觉像是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时，他的旧手机（他还没扔掉）突然进了一条短信，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戏演得不错。但记住，假的真不了。好自为之。”
沈屿心里一凛。这语气，不像粉丝，也不像普通黑子。
是赵玫？
还是……其他什么人？
他盯着那条短信，刚刚因为一天“顺利演出”而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
这碗“软饭”，果然不是那么好吃的。
水面之下，暗流汹涌。
他三两口吃完泡面，把碗筷扔进水槽。然后拿起新手机，给苏晚晴发了条信息，内容不在助理给的剧本里：
“访谈看了，很成功。另外，有人用陌生号码给我发了条警告短信，内容是‘戏演得不错，假的真不了’。”
信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