垦荒的汗水尚未干透,简易窝棚的炊烟每日照常升起,但李金唐深知,要在这片五十平方公里的新家园真正站稳脚跟,仅靠原始的劳作远远不够。一个组织,尤其是一个刚刚经历重创、在异国他乡艰难再起的组织,必须清晰地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家底,并迅速重建起有效的管理框架。生存是第一步,有序的运转和发展才是长久之计。
在垦殖社中央,一间用新伐木材和芭蕉叶搭建的、相对宽敞的议事棚里,一场决定未来走向的核心会议召开了。与会者除了李金唐、苏望海、王豹、周明海、陈海等原班核心,还增加了几位在垦荒中表现出色的基层骨干和民众代表。
会议的第一项议题,是彻底摸清家底。周明海摊开几个厚厚的、用炭笔仔细记录的账本,面色凝重地开始汇报:
“社长,各位,经过连日清点,我们转移过程中保留下来的物资,已全部登记造册。”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棚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武器弹药】:**
* **步枪:** 各式步枪(以m1加兰德、春田1903为主)共计 **120支**。部分枪械在转移和战斗中有所损伤,需后续维护。
* **手枪:** 军官配枪及少量自卫手枪,约 **30支**。
* **轻机枪:** 勃朗宁自动步枪(bAR)及类似型号,仅存 **5挺**。
* **重火力:** m2 60毫米迫击炮, **2门**(炮弹剩余不足30发)。m20“超级巴祖卡”火箭筒, **3具**(火箭弹剩余15发)。
* **弹药:** 各类枪弹总计约 **5000发**。分摊到每支步枪,不足50发,必须极度节约。
**【医疗用品】:**
* 情况极为窘迫。磺胺类消炎药已几乎耗尽,奎宁(抗疟疾)所剩无几,止血粉、绷带严重短缺,手术器械仅有一套基本配置且缺乏消毒手段。药品的匮乏,是当前除了粮食之外,最大的生存威胁。
**【生产资料】:**
* **种子:** 高产水稻种子仅够播种约 **50亩**(需精打细算,部分留种)。橡胶幼苗 **200株**,需精心呵护。少量蔬菜种子。
* **工具:** 铁制农具(锄头、铁锹、砍刀等)约 **300件**,磨损严重。木工、石匠专用工具若干套。
* **其他:** 剩余黄金约 **50盎司**,是最后的硬通货储备。部分从北吕宋带出的、有价值的文件和技术资料。
清单念完,棚屋内一片沉寂。数字是冰冷的,现实是残酷的。这点家当,支撑一个万人社群的生存与发展,显得如此单薄。
“这就是我们的全部本钱了。”李金唐打破了沉默,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东西不多,但每一件,都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是我们重新开始的根基。怎么用,关乎生死。”
他看向王豹:“豹子,武装力量不能散,但形式要变。我们的身份是‘垦殖社’,不再是‘卫队’。”
王豹心领神会:“社长,我明白。我建议,从现有青壮社员中,**挑选150名最可靠、身体强健、有一定军事基础的人员,重组武装力量。** 名称……就按暹罗官方认可的,叫‘**垦殖社保安队**’。”
“可以。”李金唐点头,“**编制为一个小型连队。** 你任总队长,陈海伤愈后任副队长,负责训练和装备维护。保安队首要任务是:一,内部治安与秩序维护;二,保护垦殖区边界,防范野兽或小股流匪;三,作为紧急情况下的机动力量。**训练和执勤之余,全员参与垦殖生产,亦兵亦农。**”
“是!”王豹肃然领命。150人,虽然人数锐减,但都是骨干,足以维持基本框架和执行核心任务。
解决了武装力量的存续问题,接下来是民政治理。李金唐将目光投向苏望海。
“望海,民政这一块,千头万绪,必须立刻理顺。我意,成立‘**村民委员会**’(暂名),作为垦殖社的日常行政管理机构。”
苏望海推了推眼镜,显然早有思考:“社长,我认为委员会应由我们核心几人,加上推选出的各区(可按开荒片区划分)代表共同组成。下设几个明确的职能小组:
* **生产组:** 负责统筹农业垦殖、水利维护、工具分配与制造。由周明海兼任组长。
* **后勤组:** 负责粮食配给、物资保管与分发、住房建设规划。
* **民政组:** 负责人口登记、纠纷调解、卫生防疫(尽管缺药,但制度要先建立)、以及与周边泰人村落的友好往来。
* **教育组:** 眼下条件虽苦,但孩子不能荒废。先设法开设识字班,教授中文与基本算术,教材我们自己编。”
“很好!”李金唐对苏望海的周全规划表示赞同,“委员会就按此架构搭建。所有委员,包括我本人,除了分管职责,都必须带头参加生产劳动。我们这里,没有老爷,只有为众人服务的干事。”
框架初定,执行力是关键。会议结束后,各项决议迅速传达落实。
王豹立刻开始着手保安队的遴选和编组。挑选标准严格,不仅要看身体和军事技能,更看重纪律性和对社群的忠诚。被选中的青壮感到责任重大,未被选中的也明确了自己作为生产主力的任务。
苏望海和周明海则忙着搭建村民委员会的架子,划分管理片区,推举临时负责人(多是原北吕宋的村长或德高望重者),将有限的物资按照最急需的原则进行分配。那50盎司黄金被严格封存,作为应对突发状况或购买关键物资(如药品)的最后储备。
垦殖社,这个在湄南河畔新生的华人社群,在经历了毁灭性的打击和漫长的流亡后,终于再次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精简而务实的权力架构和武装力量。虽然资源匮乏,前路依然充满未知的挑战,但秩序的重建,如同在荒地上立起的第一根梁柱,标志着他们不再是一盘散沙的难民,而是一个拥有共同目标、能够自主运转的、充满韧性的新兴团体。
李金唐走出议事棚,望着远处田埂上正在操练的保安队队员和辛勤劳作的社员,心中那份带领众人活下去、并要活得更好的信念,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