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的手指尖离墙仅有两厘米。
刚才,那条血管刚才还在跳,人影还在里面动,嘴一张一闭,像是在喊“哥等”。
可现在的墙面,平得连个褶子都没有。
老陈的铁链搭在地上,锈屑堆成小坡。
灵能镜片又开始闪,蓝光一抽一抽的。
他抬手,‘啪啪啪~’拍了脑袋三下。
咚、咚、咚。重启了三次,画面还是花的,雪花里夹着几行乱码:“系统错误,认知负载超限。”
“妈的,你也欺负老子穷,是吧!”
骂了句脏话,一把撕下灵视之瞳的贴片。
有点痛,眼球干涩,眼泪哗一下涌出来。
现在,被泪腺冲一下,反而看清楚了一些。
原来那层蓝光,早就在骗他。
闭眼三秒,又挤出几滴眼泪,再睁眼时。
黑是真黑,但墙上确实有东西。
暗红的脉络,细的如发丝,粗的像输液管,密密麻麻爬满整面墙,缓缓蠕动,看着恶心。
在墙角,烧毁的文件堆里有一支荧光笔。
笔身裂了道缝,液体漏了一半。他咬开笔帽,把残液涂在食指上,轻轻抹过其中一条主血管。
荧光有了反应,亮了。
血管内壁瞬间泛起幽绿的光,里面挤着几十个人影,叠压着往前走,全都模糊不清,脸皱皱巴巴的,像是被水泡过。
其中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袖口绣着“新沪第一实验中学”,却看的很清。
那天,小雨穿的衣服。
他喉咙一紧,捂住嘴巴,没敢吭声。
手指顺着血管往下摸,触感不像墙,倒像某种冷却的橡胶管,表面有细微的搏动。
他掏出钱包,抽出那张poS小票,背面写着“378”。他把小票贴在眼前,当尺子用。
盯着数字看三秒,再看墙。
稳住了。
不是幻觉。
他低声说:“小雨,如果你在里面,眨一下眼。”
话音刚落,那条血管猛地一缩,像被电了一下。校服人影侧头,发丝滑落肩头,嘴张了张。
他又趴近一点,鼻尖几乎贴上墙面。
借着荧光读口型。
“哥...等...”
两次了!这是第二次!
确认了!这不是错觉!
三酒慢慢坐回地上,背靠书架。
满头大汗,膝盖发软,不是怕,是累的。
这活儿干久了都这样,催收催到半夜,脑子还在转账单,身体早就想躺下。
可他知道不能停。
一停,债就收不回来,补助金就断,电驴就没电,明天就接不了新任务。
现在也是一样。
只要这条血管还在动,就还得查。毕竟妹子失踪那么久,现在是唯一的线索。
从地上捡起一块烧焦的档案残片,边缘锋利,划得掌心发痒。
他用指甲在上面抠了几个字:“你还记得辣条吗?”
那是小雨唯一爱吃的东西。
五毛钱一包,酸菜味,包装袋上印着“非油炸更健康”。她总把最后一根留给他,说“哥你辛苦”。
把残片轻轻推向墙面投影区。
一秒、两秒、
血管突然膨胀,像充了气的肠子。
校服人影抬起手,指尖朝地面方向动了一下,指着那几个字。
随即整个影像抖了几下,啪地散了。
墙面恢复灰白,除了档案室的焦臭味,全都不见了。
林三酒死鱼一样瘫在地上,吐着泡泡。这会儿,连吐槽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老陈站在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手里的链子拖在地上,没有动静。
看着手里的残片,字还在,可墙已经空了。
林三酒心里清楚,有些事已经没法回头了!
就像他催过的三百七十二个债务人,有的还钱,有的跑路,有的失踪,有的死了。他记不住谁哭过,谁跪过,谁说“再给我三天”,但他记得每一笔到账时间,精确到秒。
现在,他也记得——
那条血管里的人,他的亲人,是真的,还回了他。
把残片塞进钱包,挨着那张便签。纸还是湿的,墨迹晕开一点,但字没糊。“别疯,还有人等你收债。”
摸出手机。
poS机界面还在,余额显示“0.00”,但屏幕忽明忽暗。
门外,老陈终于开口:“三酒,你该走了。”
声音比刚才更低。
林三酒没抬头:“老陈,任务没结束,我没收到结算通知。”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这他妈的不是任务。”
“可我收的每一分钱,都是任务。”
老陈的机械手指动了动,铁链蹭地发出一声轻响。
林三酒慢慢站起来,腿有点麻。
他走到墙边,伸手摸刚才血管的位置。
墙面冰冷,干燥,没有任何痕迹。
可他知道它还在,刚才不是幻觉,只是无法理解而已!
就像他知道那些被注销的名字,那些没登记的清算,那些被标为“不可回收”的人——他们并没有消失。
只是被不可描述的存在,藏起来了。
林三酒转身,背对墙面,面对老陈。
“你说我妹妹是‘污染源’?”
老陈没有任何表示,像个假人。
“那我呢?”他问,“我天天跟她有关的案子,催她可能欠的债,查她可能留的线索。我是清道夫,还是......同谋?”
老陈的机械眼,闪了一下,红光微弱。
“你是催收员。”他说,“只要账还在,你就得干活。”
林三酒从口袋里掏出那支荧光笔,拧开笔帽,把笔芯倒出来,插进poS机充电口。
机器震动两下,屏幕亮了点。
“行!”
“那我就继续干。”
捡起一块锈渣,放在掌心。他攥紧,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渗出来。混进锈粉里,变成说不出的颜色。
门没关,老陈也没再催他。
档案室还是黑的,只有poS机屏幕一闪一闪,照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靠着书架,慢慢滑坐下去。
手里还捏着那块染血的锈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