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玄悄然回归蓬莱,召见弟子,布下后手,开始闭关消化混沌所得、推演天机的同时,洪荒天地间,那看似一片繁荣、万界朝宗的盛世景象之下,玄门三教之间,因道统理念、发展路线乃至对天地秩序认知的细微差异,渐渐滋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感。这并非你死我活的冲突,更像是同源之水,因流向不同,而渐行渐远。
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高坐九龙沉香辇,面容威严,周身瑞气千条,璎珞垂珠,散发着阐述天机、裁定纲常的无上威严。下方,广成子、赤精子、黄龙真人等十二金仙分立两侧,个个仙风道骨,气息渊深,对天道法则的领悟日益精进。更有云中子、南极仙翁等福德真仙在列,气象庄严。
元始天尊目光扫过宫外云海,仿佛在观照洪荒秩序,缓缓开口,声音宏大而肃穆:“洪荒万界朝宗,本源稳固,此乃盛事。然,天地有序,万物有常。秩序乃繁荣之基。吾阐教之道,在于顺天应人,明辨根性,维护天道纲常,使万物各安其位,各司其职,方能使盛世长久。”
广成子躬身道:“老师所言极是。如今天地间,万灵竞逐,虽显生机,却也难免有不服教化、不明天数之辈,行事渐失法度。长此以往,恐生紊乱。”
赤精子接口:“确是如此。尤其东海之地,因截教有教无类,万仙来朝,难免良莠不齐。一些新入门的异类修士,野性未驯,行事但凭本能,时有逾越规矩之举。虽未酿成大祸,然与吾阐明天道、重规矩礼法之旨,颇有出入。”
元始天尊微微颔首,并未动怒,只是语气带着一丝告诫:“通天师弟有教无类,亦是慈悲。然,教化之道,需有章法。若只重数量,不重品质,不明天心,不行正道,纵然万仙来朝,亦不过是乌合之众,难成大器,反易滋生事端,累及自身气运。尔等当时刻谨记,修身明德,恪守玉清仙规,以身作则,彰显天道秩序,方是正道。”
“弟子谨遵老师教诲!”十二金仙齐声应诺。他们虽觉截教门风过于“散漫”,与玉虚宫格格不入,但元始天尊并未直接贬斥,只是强调自身道路,这种基于道途差异的疏离感,更为根深蒂固。
东海,金鳌岛,碧游宫。
此处气象万千,宫阙连绵,仙光冲霄。通天教主坐于上首,青袍磊落,眉宇间英气勃发,周身剑气凌霄,散发着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的昂扬道意。多宝道人、金灵圣母、赵公明、三霄娘娘等亲传弟子位列前排,其后是万千形态各异的截教门人,生机勃勃。
通天教主目光扫过下方万仙,声音清越:“洪荒盛世,万灵皆有向道之心,此乃大道彰显!吾截教之道,在于截取天机,有教无类!无论出身,无论跟脚,只要心存向道之志,皆可入我门来,寻那超脱之机!此正是道祖慈悲,亦是天地生机所在!”
多宝道人笑道:“老师所言极是。如今我截教万仙来朝,气象蓬勃,正显大道包容万物之德。些许规矩束缚,岂能阻人向道之路?”
赵公明亦道:“正是!天地之大,岂能只有一种活法?万物竞自由,方是大道真意。若事事循规蹈矩,岂不成了死水一潭?”
然而,碧霄娘娘心直口快,略带不满道:“话虽如此,可如今外出游历,偶遇那玉虚宫门下,总觉他们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言谈间也透着股‘正统’的优越感,好似我等皆是旁门左道一般,着实气闷!”
通天教主闻言,眉头微挑,随即朗声一笑:“哈哈,碧霄我徒,何必在意他人眼光?元始师兄之道,重秩序规矩,自有其理。吾截教之道,倡生机变通,亦合大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修各道便是!我截教弟子,但求问心无愧,勇猛精进,何须在意他人评说?只要不违天道,不伤天和,尽管放开手脚,去争,去闯,截取属于尔等的那份机缘!”
“老师圣明!”万仙闻言,心中豪气顿生,对自身道统的认同感更为强烈,但也无形中加深了与“重规矩”的阐教之间的心理距离。
首阳山,八景宫。
宫内清静无为,丹气缭绕。太清老子端坐蒲团,神色平静,仿佛与大道相合。玄都**师静立一旁,气息愈发贴近自然。
老子缓缓睁开法眼,目光似乎洞穿了昆仑山与金鳌岛的景象,微微摇头,低语道:“元始重秩序,通天倡生机,皆是大道一隅,本无高下。然,道途既分,心念各异,渐行渐远,亦是定数。强求一致,反生执着,有违自然。”
他看向玄都,淡淡道:“玄都,外界纷纭,与我人教无关。尔当静守丹炉,修身养性,体悟无为之道。不偏不倚,方是长久。”
玄都恭敬应道:“弟子明白,当静心修行,不染尘埃。”
老子遂闭目神游,不再理会。人教超然物外,不介入阐、截理念之争,维持着清静中立。
就这样,玄门三清,因成圣根基不同(老子人教契合人道,元始阐教契合天道秩序,通天截教契合地道生机),对大道认知的侧重点自然产生差异。这种差异体现在道统传承上,便是阐教重规矩根脚,截教重有教无类,人教清静无为。门下弟子受此影响,在日常行事、资源争夺、乃至论道交流中,难免产生摩擦与隔阂。
元始天尊觉得截教门风过于“散漫”,缺乏约束;通天教主觉得阐教过于“拘谨”,失了活力;太清老子则觉得二者皆有所执,不如无为。三位教主自身超然,并未因此产生直接矛盾,但座下弟子间的理念冲突与微妙竞争,却如同水滴石穿,悄然侵蚀着玄门一体的表象。
这并非激烈的冲突,而是一种基于根本道途差异的、缓慢的离心力。在洪荒盛世的大背景下,这种疏离感并不显眼,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为未来玄门内部可能出现的变数,埋下了伏笔。而这一切细微的变化,都落在了悄然回归、冷眼旁观的林玄眼中,让他对洪荒未来的局势,有了更深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