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靖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手。
周围的景物就在朱家父子几人面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那个简约的房间,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宫殿。
雕梁画栋,凤仪天下。
处处都透着一股属于女主人的温婉和大气。
朱元璋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这里是……
“坤宁宫!”
朱标第一个失声喊了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
作为太子,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到了骨子里!
这绝对是坤宁宫,他母后的寝宫!
朱棣也是一脸的震撼,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旁边的一根廊柱,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这……这是仙术……”
朱棣喃喃自语,看向时靖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还有的一点点怀疑,此刻荡然无存。
这根本不是什么障眼法,这就是神仙手段!
朱元璋的脸色更是复杂到了极点,他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那扇紧闭的殿门。
他心里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这小神仙带他们来坤宁宫干什么?
他妹子……他妹子出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一阵哭喊声,从殿内传了出来。
那声音,沙哑,绝望,像是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在哀嚎。
“妹子……”
“你醒醒啊……”
“咱是重八啊……”
轰!
听到这个称呼,朱元璋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重八。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也只有在他妹子面前,他才会是那个淮西的穷小子朱重八。
而那个哭喊的声音……
分明就是他自己!
“是谁!”
朱元璋勃然大怒,目眦欲裂。
“是谁在里面装神弄鬼!给咱滚出来!”
他提步就要往里冲,却被时靖伸手拦住了。
“别急。”
时靖的表情很平静,仿佛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进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率先朝着殿门走去,身体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朱元璋心头一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咬着牙跟了上去。
朱标和朱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也急忙跟了进去。
殿内的景象,让所有人停止了呼吸。
只见龙床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妇人。
她面容安详,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穿着一身华贵的凤袍,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是马皇后!
而在床边,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正趴在那里,披头散发,形象全无。
他就是刚才那个哭喊声的来源。
也是另一个……朱元璋。
那个朱元璋的手里,赫然握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天子之剑。
他双眼通红,状若疯魔,对着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咆哮。
“滚!都给咱滚出去!”
“谁敢靠近,咱就杀了他!”
“谁也不准碰咱的妹子!她只是睡着了!她只是太累了!”
说完,他又转过头,小心握住马皇后的手,贴在自己满是胡茬的脸上。
他的声音又变得温柔而卑微,带着哭腔。
“妹子……你醒醒啊……”
“你看看咱……咱是重八啊……”
“你不是最心疼咱吗?你睁开眼看看咱啊……”
“你快活过来啊!”
悲恸的哭求,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
这一幕,对朱元璋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他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身体晃了晃,差点直接栽倒下去。
“父皇!”
朱标和朱棣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朱元璋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躺在床上,再也不会对他笑的女人,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这个征战一生,流血不流泪的铁血帝王,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假的……这都是假的……”
他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
时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很轻,却很清晰。
“我说了,你们只是旁观者。”
“这个时空发生的一切,你们无法干预,他们也感知不到你们的存在。”
这句话,让朱元璋稍微回过神来。
他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冲上去,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另一个自己,在承受着他无法想象的痛苦。
这种无力感,比杀了他还难受。
朱棣的脸色同样惨白,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目光却落在了那个疯癫的“父皇”身上。
他仔细地打量着,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大哥,你看。”
朱棣压低了话语,对朱标说,“父皇的年纪……和现在的我们,差不了多少。”
他没有说“那个父皇”,因为他知道,那就是他们。
那就是他们很快要面对的现实。
朱标闻言,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
果然。
那个时空的父皇,虽然悲痛欲绝,形容憔悴,但从面容上看,分明就是现在的年纪,顶多也就再老上一两岁。
这说明……母后去世的日子,离现在,非常非常近!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上朱标的心头,他猛地转头看向时靖,声音都在发颤。
“仙长!”
“我母后……我母后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没的?”
时靖的目光从那个悲痛的帝王身上收回,落在了朱标充满血丝的眼睛上。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一个日期。
“洪武十五年。”
“八月二十四日。”
洪武十五年!
这五个字,如同五道天雷,同时劈在了朱家父子的天灵盖上!
洪武十五年……
今年……就是洪武十五年啊!
朱元璋脑子里“嗡”的一下,所有的理智和气力都被抽干了。
距离他妹子去世的日子……
就在今年!
就在几个月之后!
他再也撑不住了。
眼前一黑,这个打下偌大江山的铁血汉子,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父皇!”
“爹!”
朱标和朱棣的惊呼声,带着哭腔,响彻在坤宁宫中。
可那个时空的哭喊还在继续,两个世界的悲伤,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