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把孕检报告放在茶几上,纸页边缘被她攥得发皱。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像她此刻的心情,一片狼藉。
“所以,你还是不想结婚,对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默站在窗边,背对着她,指尖夹着的烟燃了半截,烟灰摇摇欲坠。“琳达,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他转过身,眼底带着烦躁,“为什么非要用一张纸来证明什么?孩子我会负责,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别逼我,行吗?”
“逼你?”琳达笑了,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我怀了你的孩子,想和你有个家,这叫逼你?林默,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避开她的目光,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动作带着点狠劲:“我就是不想被捆住!结婚对我来说就是枷锁,我习惯了自由,你懂吗?”
“自由?”琳达的心像被狠狠剜了一下,“你的自由,就是让我和孩子永远活在‘没名没分’里吗?”她指着自己的小腹,“他出生后,要怎么介绍你?说你是我‘孩子的爸爸’,却不是我的丈夫?”
林默的喉结滚动着,没说话。沉默像潮水,一点点淹没客厅里最后一点温度。
琳达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忽然就懂了。他不是怕婚姻,是怕承担那份沉甸甸的责任。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温柔体贴,终究抵不过他骨子里的自私。
“我知道了。”她擦干眼泪,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不想结婚,我不逼你。”
林默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轻易妥协,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琳达站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孩子我会生下来,不用你管。从今天起,我们两清。”
“琳达……”
“你不是怕被束缚吗?”她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成全你。”
林默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忽然空了一块。他冲进卧室,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追出去塞进她手里:“这里面有一千万,你先拿着。算我……算我给你的补偿。”
琳达低头看着那张卡,像看着什么脏东西,猛地扔在地上。“林默,”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要的从来不是钱。你以为用这些就能弥补吗?你弥补得了孩子缺失的父爱吗?弥补得了我这颗被你伤透的心吗?”
银行卡在地板上滑出很远,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钱,你留着给自己买自由吧。”琳达转身拿起外套,没有再看他一眼,拉开门走进了深秋的寒风里。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默僵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手里还残留着她刚才擦过眼泪的纸巾的温度。他忽然觉得,那所谓的“自由”,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地板上的银行卡静静躺着,像一个冰冷的嘲讽。他想要的自由到手了,可为什么心里却像被挖走了一块,疼得喘不过气?
窗外的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哭泣。夜色漫进车窗时,林默的指尖还停在车门把手上,没力气推开。他能闻到琳达发间淡淡的草木香,像春日里刚抽芽的嫩枝,挠得人心头发痒。
“要不……再坐会儿?”他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落在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琳达没看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车里的空气忽然变得很稠,像浸了水的棉花,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不是不想负责,”林默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只是一想到结婚这两个字,就觉得胸口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把我捆起来,挣不开。”他能感觉到琳达的肩膀僵了一下,却没接话。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林默的喉结滚了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发现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他确实舍不得走,哪怕只是这样沉默地坐着,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都比独自面对空荡的房间要好。
可他给不了承诺。那些关于未来的规划、关于柴米油盐的琐碎,像一张无形的网,他怕自己会像困在网里的鸟,扑腾不了几下就没了力气。
琳达终于转过头,目光平静得像深潭:“没关系,我懂。”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林默心里,漾开一圈圈疼。他知道,这句“懂”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失望。
林默推开车门,脚刚落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琳达已经转过头去,望着前方的路灯,侧脸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单薄。他想说“明天见”,却终究只是关上车门,任由夜色把自己和那辆车,隔成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