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之内,一片寂静。
最后的画面在全息投影中缓缓消散。初代阳瞳“烬”与初代阴瞳“月见”相拥的身影,连同那吞噬一切的纯白光芒,接着就散成漫天飞舞的金色数据流,消逝无踪。
历史的悲剧落下了帷幕,留下的回响却如同一口巨钟,在陈光与苏琳溪的心中不断回响。那跨越万年的孤独与决绝,那爱与背叛,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初代‘阳瞳’日志,已播放完毕。”
主控电脑“舰灵”平稳的电子音打破了沉默。它的声音依旧是出厂设定般的冰冷,没有任何情感起伏,却在这份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苏琳溪的肩膀在轻轻颤抖,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从月见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母亲蓝棠音的影子。那是同样强大的力量,是同样挣扎的灵魂,也是同样可能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那名为“黑雪”的诅咒,原来从血脉的源头便已埋下。
陈光沉默地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他从烬的决绝中,感受到了那份跨越时空的孤寂。为了一个看似正确的理想,为了终结一场无休止的战争,他最终选择了与爱人一同归于虚无。这份重量,第一次真切地压在了陈光的肩上。
他以为自己要对抗的只是一个被力量腐化的疯子,一个名为蓝棠音的敌人。可现在他才明白,他们真正的敌人,是一种宿命。
“我们……会变成他们那样吗?”苏琳溪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她问出的,是两人心中共同而深刻的恐惧。
陈光无法回答。他看着身旁的苏琳溪,看着她眼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黑雪”阴影。他知道,只要阴瞳的力量存在,那片混乱的精神海洋就永远在她的脑海深处翻涌,随时可能将她吞噬。就像月见一样,最终被自己所守护的世界隔绝,成为一座孤岛。
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们必须找到一种方法。我们要打破这个‘守护’与‘毁灭’不断循环的千年魔咒。”
他的目光从苏琳溪身上移开,望向了舷窗之外。那里是广袤无垠的宇宙,和一片荒凉死寂的月面。更远处,一颗孤独的蓝色星球静静悬浮在黑暗中。
猛然一个念头,像道闪电,划破了他脑中的迷雾。
“你,”他猛地转过头,双眼紧紧盯着苏琳溪,光芒奇异,近乎疯狂,“你在这里康复了。在这个没有任何生命,没有任何思想,绝对‘安静’的地方。”
苏琳溪愣住了,她不明白陈光这句话的含义。她的康复,难道不只是因为远离了地球上那些纷乱的信号源吗?
“‘黑雪’源于‘意识之海’的混乱。”陈光的声音越来越快,他的思路从未如此清晰,“是无数灵魂的喧嚣:是欲望与恐惧的共鸣,最终扭曲了阴瞳的力量。”
“如果……如果能将你的母亲,也带到这样一个绝对隔绝的环境里呢?”他向前一步,抓住了苏琳溪的肩膀,语气甚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激动,“一个远离地球亿万灵魂喧嚣的地方!”
苏琳溪的眼睛猛地睁大。她瞬间理解了这个构想背后那惊世骇俗的逻辑。
“你是说……”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微弱,“把她……绑架到月球?进行……强制的‘安静治疗’?”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蓝棠音如今已是地球上最危险的存在之一,她的势力遍布各地。要从她的德国地堡中将她本人带走,穿越大气层,再航行三十八万公里来到这里,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这个疯狂的想法,却又像一簇火苗,在苏琳溪几乎绝望的心底重新燃起。
它不再是单纯的对抗,更不是单纯的毁灭。它第一次带来了“拯救”的可能。拯救那个曾经是她母亲,如今却被“黑雪”腐化的女人。
陈光凝视着她,从她的眼中看到了那一丝动摇与希望。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无比坚定。
“对。不是杀了她,是救她。”
舰桥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空气中不再是历史带来的沉重与压抑。一种崭新的、交织着巨大风险与微茫希望的决意,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他们有了一项新的使命。
返回地球的航程,将不再是逃亡,而是一场主动出击的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