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以神女的名义宣告,为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并向月亮祈祷永恒的和平,部落将举行为期一天的“宁静节”。法令规定,所有民众无论长幼,都必须放下手中的工作,前往中央广场参加。
节日当天,气氛庄严而诡异,和谐守护队在街道各处巡视,确保没有一人缺席。在节日的顶峰,当所有人都聚集在广场,鸦雀无声地等待着神谕时,月见缓缓走上祭祀台。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平静地将阴瞳增幅器的功率,开到前所未有的最大。
一道无形的精神能量场,如同决堤的海洋,瞬间以祭祀台为中心向外扩散。这股能量无比强大、持续不断,它并非为了传递任何思想,而是一种被提炼到极致的、纯粹的“宁静”与“喜悦”的情感。
这精神的海啸,无差别地席卷了整座城市,淹没了每一个人的心智。广场上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瞬间被这股极乐,它超自然而无法抗拒所吞没。所有关于战争的恐惧、关于生活的烦恼、关于未来的忧虑,都在此刻被强行抹除,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别无他想的幸福感。
人们脸上的茫然迅速被痴迷所取代,他们不由自主地载歌载舞,口中发出无意识的欢笑,脸上挂着痴迷的微笑,却一模一样。
在广场的边缘,烬、苍狼和月谣等异议者,也同样遭到了这股精神冲击的正面轰击。烬凭借着自己那坚如磐石的工程师意志,紧紧守着自己的意识,拼命抗拒着这股强行注入的“精神麻醉”。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苍狼则在感受到精神入侵的瞬间,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用剧痛来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他看着眼前那些动作整齐划一、笑容千篇一律的狂欢族人,他的眼中,第一次流下了痛苦的泪水。他用嘶哑的声音低吼道:“这不是我的族人……这不是天狼的勇士……这是一群没有灵魂的木偶!”
在这场盛大的集体催眠下,那座华美的牢笼,终于完成了它最关键、也是最恐怖的一步。它不仅囚禁了人们的言行,更彻底地“格式化”了人们的情感。
长达数小时的狂欢,终于在黄昏时分缓缓结束。被注入了虚假幸福感的民众,带着脸上那空洞而满足的微笑,如同潮水般安静地各自散去,广场也再次陷入死寂。
烬独自一人,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上了那座空无一人的祭祀台。他与月见当面对质,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愤怒与悲伤的表情。
“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指着那些如同梦游般离去的族人背影,用嘶吼的声音质问道。
“你偷走了他们的恐惧,也偷走了他们的爱!你偷走了他们的悲伤、他们的愤怒、他们之所以为人的全部证明!你把他们变成了没有灵魂的空壳!”
然而,此刻的月见,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一手缔造的、完美和谐的世界里。她扮演着救世主的角色,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仍在“执迷不悟”的烬。
她用一种无比平静的语气说:“我没有偷走任何东西。我只是将他们从痛苦的牢笼中解放了出来。是你,烬,你还执着于‘个体’情感的幻象,看不见‘集体’所能达到的、永恒的极乐。”
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爱人,听着她那套已经毫无逻辑可言的“神谕”,烬的心头只剩彻骨的绝望。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缓缓地从背后解下了那支由他亲手制作、曾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她的、名为“月光”的神箭。
在月见略带震惊的目光中,他双手紧握箭身,灌注了全身力量,用尽全力,将这支用最坚硬材料制成的、无坚不摧的箭,生生折断!
“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祭祀台上显得无比刺耳,如同他们之间那早已破碎的爱情与共同的理想。
“这就是你对我们的人民所做的事。”
他将两截断箭,决绝地扔在了月见的脚下。
“你正在亲手折断他们的脊梁。”
这个动作,这种决绝,在月见看来,是最终的、不可饶恕的背叛。她眼中仅存的一点温柔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如同神只般的漠然。
她对着台下的和谐守护队,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下达了她的第一个命令:
“抓住他。城里,还有最后一个、拒绝被治愈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