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侥幸逃生的辽国将军,带着满腹无法言说的羞耻,还有心底深处的恐惧,向他的主上,蓝,一五一十地禀报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他竭尽所能地组织着措辞,才将月见那种匪夷所思的能力,形容为一种能够“瞬间抽走士兵灵魂”的恐怖“妖术”。在他看来,那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力量。
蓝坐在指挥中心的暗影里,沉静得像一汪幽深的潭水,静静地听完了他颠三倒四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在他的面前,一面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显示着一条代表月见精神力输出的能量曲线。曲线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出现了一个冲破天际、近乎垂直的惊人峰值,那强度足以让任何人都心头一颤。然而,紧随其后,那条曲线又以断崖式的姿态,瞬间跌入了代表“严重过载”与“濒临崩溃”的深红色危险区域。所有的数据,都与他之前的预测与判断完美印证。
“她终于……还是主动迈出了这一步。”
蓝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正感到满意的微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欣赏。他深知人性的弱点,当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拥有绝对力量的人,习惯了用这样最直接的方式,也最是有效去解决问题时,就再也难以回头了。无论过程多么痛苦,那种一念之间扭转乾坤的“神”的感觉,是会让人上瘾的。
烬一直所始终坚持的“自由意志”,在这场匪夷所思的“神迹”面前,已然变得不堪一击,脆弱得像个笑话。
他温言安抚了那名依旧惊魂未定的将军,告诉他这并非不可战胜,妖术的胜利终究只是暂时的。接着,他便向早已埋伏在天狼部外围区域的间谍,下达了一套全新的指令。
“任务变更。密切监视月见的所有状态,尤其是她的健康状况。然后,去寻找机会,向黑角那些对现状心怀不满的保守派,透露一个‘秘密’。”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告诉他们,神女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每一次大规模的使用,都在剧烈地消耗她的生命。想要保护你们的神女,就要让她少一些不必要的烦恼。”
蓝的计划,至此,已经从单纯的外部军事施压,正式转向了更阴险、更致命的内部心理操纵。
蓝的指令如同精准的程序代码,被迅速而完美地执行了。他麾下那位最擅长心理蛊惑与伪装的厉害间谍,立刻启动了行动。他将自己假扮成一个在辽军铁蹄下家破人亡、侥幸逃生的“山民”身份,无论是衣着、神态还是眼神中的悲伤,都无懈可击。
在一个精心策划的黄昏,他在密林深处,与那位对部落变革现状心怀不满的老猎人黑角“偶然相遇”。
在黑角的篝火旁,间谍声泪俱下地讲述了自己悲惨的经历,成功激发了这位老猎人内心的同情与怜悯。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用一种无比虔诚和狂热的语气,对“月亮神女”兵不血刃退敌的“神迹”,表达了无比的崇拜和感激。
这番操作,迅速拉近了他与黑角的心理距离,彻底博取了这位性格耿直的老猎人的全部信任。在气氛最为融洽的时候,他装作无意,用一种分享秘密的神秘口吻,透露出一个他从被俘的“辽国巫师”那里“侥幸”听来的惊天秘密。
“老人家,您知道吗?像神女那种通天彻地的无上神力,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我听那巫师说,每一次像这样大规模地使用,都是在剧烈地燃烧她自己的生命啊!她为部落承受的痛苦越多,她那宝贵的生命之火,就会熄灭得越快。”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黑角的脑海中轰然炸响,瞬间击中了他心中那最温柔也最固执的一角。他原本对变革、对烬所推行的新事物的所有不满,在这一刻,瞬间被一种更为强烈、更为扭曲的“使命感”所彻底取代。
他找到了所有问题的根源!他想,错的不是神女,神女仁慈而伟大!
错的是部落里那些不和谐的“麻烦事”,是那些无休止的争吵和分歧,是它们正在一步步地“杀死”他们仁慈而伟大的神女!怀着这份可怕又神圣的觉悟,黑角悄悄握紧了拳头。
他回到部落,立刻开始向他身边那些思想同样保守、对现状忧心忡忡的老伙计们,秘密地散播这个足以改变一切的“秘密”。
他们的目标,从最初的“质疑变革”,悄然转变成了“为了保护神女的生命,必须主动清除一切可能让她烦恼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