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蓝棠音的手术刀即将刺穿女儿心脏的刹那,她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阻力。那锋利无比的刀尖,仿佛陷入了某种粘稠而坚韧的无形屏障之中,无论她如何发力,都无法再深入分毫。
她惊愕地低头看去,只见刀锋处,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层淡淡的、如同晨雾般的白色气体。正是这层看似脆弱的雾气,挡住了她那致命一击。
蓝棠音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她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看向那个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男人。
陈光满头大汗,牙关紧咬,脖颈上的青筋因极度的用力而根根暴起。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正燃烧着疯狂而不屈的意志之火。
机会!就是现在!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他清晰地记得,就在刚才,蓝景渊因为极度的惊慌与挣扎,捧着“星辰之眼”的双手,向后移动了微不足道的一厘米!就是那一厘米,那短暂到甚至无法用时间来衡量的间隙,让“星辰之眼”那如同铁壁般的绝对压制力场,出现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
对于别人来说,这丝缝隙毫无意义。但对于拥有量子计算接口的他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在母女二人精神对决、蓝景渊内心挣扎的这段时间里,陈光并没有坐以待毙。他知道,以自己目前被压制的力量,想要通过自己阳瞳那纯粹的量子计算力去对抗“星辰之眼”,无异于螳臂当车。但是,他有另一个选择——那艘在他身后,已经与他建立了初步连接的宇宙飞船!
他艰难地,调动着自己那被压制到极限的阳瞳计算能力,将自己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凝聚成如同最纤细的蛛丝,探向身后的飞船。然后,在飞船那浩瀚如星海般的强大算力支持下,他开始执行一个疯狂而又精密的计划。他从自己体内,分离出数以亿计的、处于最低能耗状态的纳米机器人,让它们如同最微小的尘埃,顺着空气的流动,悄无声息地,向着苏琳溪的方向飘去。然后,他用飞船的量子主控电脑作为跳板,将自己的指令,通过这些纳米机器人,构建成了一条极其细小的、肉眼无法察觉的“纳米连接线”,以此来替代他那脆弱的精神力丝线。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每延长一厘米的纳米线,都像是在他的大脑中进行一场剧烈风暴。但他成功了!就在蓝棠音举起手术刀的那一刻,他终于完成了这条链接!
此刻,“星辰之眼”就在他的身边,他依旧无法发动自己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去进行湮灭攻击。可是,他已经可以通过这条纳米连接线,远程激活并操控苏琳溪体内那些,因他之前的治疗而残留的、以守护和修复为使命的纳米机器人!
“快!”蓝棠音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慌,她对着蓝景渊厉声尖叫,“用‘星辰之眼’!加大功率压制他!”
蓝景渊见状,立刻反应过来。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木盒,将“星辰之眼”那无形的压制力场,更紧密地对准了陈光。
可是,已经太迟了。
陈光已经成功地越过了那个临界点,建立起了一道稳定的纳米链接。苏琳溪体内那些温和的、以守护和修复为使命的纳米机器人,在接收到他那股决绝的、守护的意志后,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
它们开始主动攻击。
那把被白色雾气包裹的手术刀,在蓝棠音惊骇的目光中,开始剧烈地颤抖,接着就缓缓悬浮起来。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猛地一转,刀尖缓缓地、却又坚定不移地,对准了她自己的心脏!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由无数纳米机器人构成的力场,瞬间笼罩了蓝棠音的身体,将她死死地束缚在原地。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跑不了,也躲不了!
这不是陈光的直接操控。这是苏琳溪体内那股“守护”的力量,在被动激活后,自主发起的、最纯粹的反击。它们没有发动湮灭,因为那不是“守护”的本能。它们选择了最直接的物理方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把手术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冰冷的、优美的弧线,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但每前进一分,都带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审判般的决绝。刀尖上那一点寒芒,在蓝棠音那双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中,变得越来越大。
“救我!景渊!快救我!”蓝棠音彻底慌了,她对着一旁那个同样惊呆了的男人,发出了凄厉的求救声。
蓝景渊彻底惊呆了。他脑中疯狂地运转,试图找出解决眼前危局的办法,但时间已经不容许他思考。那把手术刀,正在一寸一寸地,逼近他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女主人的心脏。
在那个瞬间,他做出了唯一的最后选择。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星辰之眼”,朝着苏琳溪的方向,猛地抛了过去!
木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苏琳溪的身上。强大的压制力场瞬间笼罩了她的身体,那些正在暴走的纳米机器人失去了指令源,立刻陷入了沉寂。手术刀上的白色雾气消散,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蓝棠音得救了。
但致命的代价,也随之而来。
为了救主,蓝景渊与“星辰之眼”的直线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二十米的安全范围。他不再受到那层保护力场的庇护。
就在他掷出木盒的同一时刻,他体内那些在归墟湮灭时潜伏下来的、处于休眠状态的纳米机器人,瞬间被唤醒。它们忠实地开始执行那早已被设定好的、最终的湮灭指令。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在蓝棠音那双因极致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中,她最忠诚的仆人——蓝景渊的身体,从内到外,开始了一场可怕而无声的分解。灰白色的、如同微小尘埃般的纳米机器人,如同苏醒的蚁群,瞬间激活,开始执行它们那最原始、最冷酷的湮灭指令。
然而,这湮灭却在进行到他脖颈处时,戛然而止。似乎是蓝景渊在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用他那强大的、超越常人的意志力,强行截断了纳米机器人向上蔓延的指令链。又或许,是那些早已潜伏在他体内的、源自陈光的纳米机器人,在感知到他那股为了守护而甘愿牺牲的、纯粹的意志后,自主地、迟疑地,停下了它们的脚步。
最终,他那身躯干、四肢、甚至胸膛,都在蓝棠音的注视下,悄无声息地分解成了一捧灰白色的尘埃,然后,被堡垒内流动的微风吹散,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他那颗依旧完整的头颅,突兀地、恐怖地,掉落在了冰冷的矿石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那颗头颅上,没有丝毫的痛苦与恐惧。他的眼睛,依旧睁着,清澈而明亮。那双向来冰封的眼眸,此刻冰雪全融,只剩下最纯粹的、最深沉的温柔。他静静地,毫无悔恨地,凝视着他用生命守护了一生的女人,仿佛在用这最后的、无声的目光,诉说着他那从未说出口的、卑微、却又执着的忠诚与爱意——此生无悔。
“啊——!”
蓝棠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悲伤与痛苦的尖叫。
趁着她心神失守的瞬间,彻底摆脱了“星辰之眼”压制的陈光,怒吼一声,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全面爆发,瞬间挣断了束缚在他身上的所有枷锁。他重获自由,立刻向蓝棠音发起了毁灭性的攻击。
然而,那股足以湮灭一切的灰色力量,在靠近蓝棠音身前三米处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死死地挡了下来。
她身旁的苏琳溪身上,那颗“星辰之眼”正散发着柔和而又不可抗拒的光芒,构建起了一道完美的、绝对的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