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与炎烈一战引发的震动,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不断扩散,久久未能平息。当林阳回到青云宗休息区调息时,整个大会会场的气氛都隐隐变得不同。先前那些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几分不服气的目光,此刻大多被凝重、忌惮乃至一丝敬畏所取代。积分榜上,“林阳”二字熠熠生辉,稳居前十,再无任何人质疑其含金量。
然而,在这无数道目光中,有一道目光,最为特殊,也最为致命。
高台之上,那片始终被若有若无的阴暗气息所笼罩的区域,姬无夜依旧静坐如雕塑。宽大的黑袍将他周身遮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但若有人能近距离观察,便会发现,那双眼眸中原本万年不变的冰封淡漠,此刻竟如同坚冰之下涌动的暗流,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波澜。
他的视线,穿越喧闹的会场,无视其他擂台上正在进行的、在常人看来已是精彩绝伦的对决,牢牢锁定在庚字擂台方向,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那个刚刚结束战斗、正闭目调息的青衫少年身上。
“力量掌控,入微之境……” 姬无夜心中,一个淡漠的声音低语。旁人或许只看到林阳以强横的玄技正面击溃了服用禁药的炎烈,但他看到的却是更深层次的东西。在最后那方紫金大印与火焰巨龙碰撞的瞬间,林阳对于自身玄力的调动、对于碰撞力道的引导、甚至对于爆炸余波的规避,都展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精准度。这种精准,绝非寻常玄王巅峰能够拥有,那是一种触及到了“法则”边缘的掌控力,是对自身力量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发挥。
“还有那印法中蕴含的意蕴……古老,苍茫,带着一丝……镇压诸天的气魄?” 姬无夜黑袍下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他修炼的《吞天噬地魔功》乃是上古魔功,霸道绝伦,吞噬万物以壮己身,对于各种能量和意境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林阳那“玄天印”虽只是惊鸿一瞥,却让他捕捉到了一种位阶极高、甚至隐隐让他体内魔功都产生一丝微不可察悸动的道韵。这绝非青云宗这等宗门所能拥有的传承!
“看来,你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姬无夜的目光深处,那一丝“兴趣”终于开始转化为实质性的“战意”。就像一头沉睡的太古凶兽,终于发现了值得它睁开眼皮看一眼的猎物。“原本以为此行甚是无聊,现在看来,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他想起了家族古籍中的某些记载,关于一些早已失传的古老传承,关于气运之子,关于变数……难道,这个来自边陲小宗的林阳,会是一个“变数”?
这个念头一起,姬无夜周身那本就阴冷的气息,似乎更浓郁了一分。他不喜欢变数,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控。任何可能威胁到他计划,阻碍他踏上巅峰之路的存在,都该被扼杀。但直接扼杀一个尚未成长起来的“变数”,又似乎少了许多乐趣。
“也罢。” 他心中冷笑,“便让你再成长些许。希望到了玄帝战场,你能给我带来足够的‘惊喜’,让我这吞噬之道,能品尝到更为美味的养料。”
一股隐晦而恐怖的吞噬意念,以他为中心,极其微弱地扩散开来,连他周身的光线都似乎扭曲了一瞬,仿佛被无形之力吞噬。高台上离他稍近的一些强者,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自身的玄力都隐隐有流失的迹象,纷纷骇然变色,下意识地远离了几分。唯有高台中央端坐的几位真正大佬,目光微动,若有所思地瞥了姬无夜一眼,却并未多言。
就在这时,裁判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宣布了下一场备受关注的对决,巧合的是,其中一方正是林阳刚刚对阵过的水灵儿。这位灵溪宗的天之骄女,此次的对手是一名来自金罡宗的体修天才,肉身强横,防御惊人。
水灵儿翩然上台,身姿曼妙,如同水波凝聚。她的对手则是一名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壮汉,每一步踏在擂台上都发出沉闷的响声。
战斗开始,水灵儿立刻施展出精妙的水系玄技,擂台上顿时水汽弥漫,一道道或柔和或凌厉的水流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冲击着那名体修壮汉。然而,那壮汉的防御实在惊人,周身金光闪耀,如同铜浇铁铸,水灵儿的攻击大多难以破防,反而被其刚猛的拳劲震散不少水龙水箭。
场面一度陷入胶着。水灵儿身法灵动,攻击如潮,却难以奏效;体修壮汉力量刚猛,防御无双,却跟不上水灵儿的速度。
高台上,姬无夜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这场对决,眼中没有丝毫波动。这种层次的战斗,在他眼中与孩童嬉戏无异。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了青云宗休息区,落在那道青衫身影上。
恰在此时,林阳似乎若有所觉,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调息已经完毕,脸色恢复红润,气息平稳悠长。他抬头,目光平静地望向高台,再次与姬无夜那深渊般的眼眸隔空相望。
这一次,林阳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中,不再仅仅是之前的审视和淡漠,而是多了一种东西——一种如同猎人发现了值得追捕的猎物般的……兴趣,以及一丝冰冷刺骨的战意。
林阳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看似轻松的笑意,对着高台方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那姿态,仿佛在说:“我看到了,我也等着。”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但这一眼对视,却仿佛完成了一次无声的宣战。一股无形的压力,以两人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让附近一些感知敏锐的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哼。” 姬无夜鼻腔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收回了目光,重新闭上双眼,仿佛对周遭一切再次失去了兴趣。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深不可测的姬家传人,已经真正将林阳视为了对手。
而林阳,也重新闭上了眼睛,但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姬无夜那骤然提升的战意,让他明白,自己之前的“表演”已经成功引起了对方的足够重视。接下来的战斗,尤其是如果最终与姬无夜相遇,他必须更加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展现,既要展现出足以让对方“尽兴”的实力,又绝不能暴露玄皇境的底牌。
“玄帝战场……” 林阳心中默念着这个从黑色玉简和姬无夜战书中得知的名字,一股前所未有的期待与战意,也在他胸中悄然升腾。
与此同时,擂台上,水灵儿久攻不下,似乎改变了策略。她不再试图强行破防,而是双手结印,周身湛蓝色的玄力如同潮水般涌动,空气中浓郁的水汽迅速凝聚,化作无数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针!
“千幻冰雨!”
她娇叱一声,无数冰针如同疾风骤雨,铺天盖地地射向那体修壮汉!这些冰针单体威力或许不强,但数量极其恐怖,更蕴含着极强的穿透力和寒气!
体修壮汉怒吼一声,金光大盛,试图硬抗。然而,那无数冰针无孔不入,部分竟能穿透其护体金光,刺入其皮肤!虽然无法造成重创,但那附带的刺骨寒气,却让他动作明显变得迟缓,体表甚至开始凝结出薄冰!
水灵儿趁此机会,身形如电,绕到其侧后方,玉手轻拍,一道凝练至极的幽蓝掌印印在了壮汉的后心!
“嘭!”
壮汉闷哼一声,向前踉跄几步,体表金光一阵乱颤,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脸色发青,显然已被寒气侵入体内。
裁判长老适时宣布:“胜者,灵溪宗,水灵儿!”
水灵儿微微喘息,额角见汗,显然赢得并不轻松。她朝着台下拱了拱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青云宗休息区,在林阳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这才翩然下台。
一场精彩的对决结束,但很多人的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处。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林阳和姬无夜之间隐晦地游移着,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姬无夜的注视,如同一把悬顶之剑,预示着大会最巅峰、最残酷的对决,即将拉开序幕。而林阳,这匹横空出世的最大黑马,能否真正撼动那不败的神话?答案,即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