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的喧嚣似乎被隔绝在青云宗驿馆那间小小的静室之外。窗外,是擂台赛间歇难得的短暂宁静,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阳刚结束一轮调息,正准备与苏沐月商议下一场对战的策略,却见苏沐月拿着一枚刚刚由宗门信使送来的、烙印着苏家紧急印记的玉简,指尖微微发白。
她的脸色,在玉简贴额头的瞬间,由惯常的清冷化作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那双清亮如寒星的眼眸,此刻瞳孔剧烈收缩,充满了惊惶与绝望。玉简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不……不可能……”苏沐月樱唇翕动,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娇躯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向后软倒。
“师姐!”林阳脸色一变,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之处,一片冰凉,甚至能感觉到她细微的、无法抑制的战栗。他从未见过苏沐月如此失态,即便是面对再强大的对手,她也总是清冷而坚定。
“发生了什么事?”林阳沉声问道,心也随之下沉。能让苏沐月如此反应的,绝非小事。
苏沐月猛地抓住林阳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她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水光迷蒙,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慌乱:“林阳……家族……天风皇朝……他们诬陷我苏家通敌叛国!朝廷……朝廷已经派兵包围了府邸,就要……就要问罪抄家了!”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阳心上。通敌叛国!这是足以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
“证据呢?有何证据?”林阳强迫自己冷静,扶着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玉简里说……说是在父亲的书房暗格中,搜出了与敌国‘黑水王朝’往来的密信,还有……还有大批来路不明的军械物资……人赃并获……”苏沐月语无伦次,泪水终于决堤,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父亲和几位叔伯已被软禁府中,家族产业被封……这是诬陷!绝对是诬陷!我苏家世代忠良,怎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她猛地站起,就要往门外冲:“我要回去!我要去找副宗主,求宗门出面!我要面见天风皇帝,陈诉冤情!”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清冷绝尘的剑道天才,只是一个家园即将倾覆、亲人蒙受不白之冤的脆弱少女。
“站住!”林阳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苏沐月踉跄了一下。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冷静下来,苏沐月!你现在回去,能做什么?”
“我……”苏沐月被他的厉声喝问震住,一时语塞。
“你此刻回去,不过是自投罗网!”林阳语气斩钉截铁,“对方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诬陷,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甚至可能就在等你回去!你一旦出现在天风皇朝,立刻就会被控制起来,成为威胁苏家的又一个人质!或者,他们会给你安上同谋的罪名,到时连青云宗都可能被牵连!”
苏沐月浑身一颤,林阳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醒。是啊,对方布局如此周密,会想不到她吗?
“可是……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惧将她淹没,她看着林阳,泪水流得更凶,“那是我的家啊,林阳……”
看着她梨花带雨、脆弱无助的模样,林阳心中一阵刺痛。他放缓了语气,但目光依旧坚定无比:“我明白。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慌。越是危急关头,越要冷静。相信我,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交给你?”苏沐月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希冀,但更多的是茫然。林阳虽然表现出色,但面对的可是一个皇朝的倾轧,是政治斗争的漩涡,他一个宗门弟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对,交给我。”林阳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你现在要做的,第一,立刻通过宗门渠道,但要用最隐蔽的方式,向宗门求援,陈述冤情,请宗门至少在舆论和外部施加压力,但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落人口实。第二,你自己,必须保持镇定,至少在表面上,不能让人看出任何异常。大会还要继续参加,至少要撑过必要的场次,维持正常的表象。我们不能自乱阵脚,给对方可乘之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至于真正的解决之道……我们需要证据,能够彻底翻案的铁证!以及……一个足够轰动,能够扭转乾坤的时机!”
苏沐月看着林阳沉静而充满智慧的双眸,那里面没有慌乱,只有深不见底的冷静和一种近乎可怕的自信。仿佛再大的风浪,也无法撼动他分毫。这种镇定感染了她,让她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了一些。她想起林阳在此次大会中展现出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处,那绝不仅仅是运气。炼丹、破阵、智斗强敌……或许,他真的有能力创造奇迹?
“你……你有什么计划?”苏沐月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经不再颤抖。
“计划才刚刚开始。”林阳松开她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玉简,魂力沉入,快速浏览了一遍其中的信息。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玉简中的信息语焉不详,但指向性极其明确,而且时机如此巧合,正好在大会进行到关键时刻,苏沐月无法脱身之时。
“这件事,绝非简单的政敌构陷。”林阳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皇都深处涌动的暗流,“天风皇朝大皇子与苏家素来政见不合,他有动机。但如此狠辣迅速的手段,背后恐怕还有推手……姬家?还是烈火谷?或者……两者皆有?”
他看向苏沐月:“师姐,你现在立刻按我说的做,联系宗门。然后,尽量调整好状态,接下来的擂台赛,你不仅要参加,还要赢得漂亮!这关乎青云宗的颜面,也关乎外界对苏家事件的看法——如果你表现出色,外界会更倾向于相信苏家是蒙冤,而非穷途末路。剩下的,交给我。”
苏沐月看着林阳,看着他眼中那份为她、为苏家扛起一切的决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在家族蒙难、自身彷徨无措的至暗时刻,是这个少年,给了她唯一的依靠和方向。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擦去脸上的泪痕,虽然眼眶依旧红肿,但眼神已经重新凝聚起一丝力量。
“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