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
来来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世界。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流下,模糊了视线。小区里的树木在风雨中摇曳,地面上积起一个个小水洼,雨滴落下时溅起一圈圈涟漪。
“妈妈,雨什么时候停啊?”小来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绘本,“我好想下去玩。”
来来转身看着女儿。小来已经在家闷了三天,那双总是充满好奇和活力的眼睛此刻显得有些黯淡。八岁的孩子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渴望飞翔。
“再等等吧,雨小了妈妈就带你下去。”来来柔声说,心里却也盼着雨停。连续几天闷在家里,连大人都觉得压抑,何况是活泼好动的孩子。
小来跳下沙发,跑到窗前和妈妈一起望着外面的雨景:“小雨点,快回家,太阳公公要出来啦!”她唱着自己编的歌谣,手指在玻璃上画着圈。
来来被女儿逗笑了:“这么唱雨就会停吗?”
“当然啦!”小来信心满满,“上次我这么唱,雨就停了!”
仿佛应验了小来的话,雨势果然开始减小。密集的雨帘渐渐稀疏,天空的灰黑色调慢慢变浅,甚至有一丝光亮从云层缝隙中透出。
“妈妈你看!雨要停了!”小来兴奋地跳起来,“我唱的有用吧?”
来来摸摸女儿的头:“嗯,小来最厉害了。去换鞋吧,趁雨停了我们下去走走。”
“耶!”小来欢呼着冲向门口,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倒。
“慢点慢点!”来来赶紧提醒,“刚下过雨,地上滑,要小心。”
小来已经迫不及待地换好了雨鞋:“妈妈快点!不然又要下雨了!”
来来看着女儿急切的样子,不禁莞尔。她快速整理了一下,拿上雨伞和钥匙:“走吧,不过说好了,只要一开始下雨,我们马上就回来。”
“知道啦!”小来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雨后的小区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清新气息。湿漉漉的空气中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每吸一口都让人觉得神清气爽。树叶上挂满水珠,偶尔有风吹过,便簌簌落下,像是又下起了一阵小雨。
小来像只出笼的小鸟,欢快地在前面跑着,专门找水洼踩。
“小来!别踩水,鞋子会湿的!”来来赶紧提醒。
“可是穿的是雨鞋呀!”小来理直气壮地说,又用力踩进一个水洼,泥水四溅。
来来无奈地摇摇头,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来!”
不远处,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小女孩正蹦蹦跳跳地跑来,是小来的同班同学小雨。
“小雨!”小来惊喜地迎上去,“你也下来玩啦!”
两个好朋友相见,立刻兴奋地手拉手转起圈来,完全无视了站在一旁的来来。
“小来妈妈好!”小雨终于注意到来来,礼貌地问好,眼睛却一直盯着小来,迫不及待要分享什么秘密。
“小雨好,就你一个人吗?”来来问。
“妈妈在那边和阿姨聊天。”小雨指指不远处的亭子,果然有几个家长在那里避雨闲聊。
“那你们玩吧,别跑远。”来来叮嘱道,“我去和你妈妈打个招呼。”
两个孩子早已迫不及待地开始他们的游戏,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来来走向亭子,小雨妈妈看见她,笑着招手:“来来!好久不见!小来也憋不住了吧?”
“可不是嘛,在家三天,都快长蘑菇了。”来来笑道,在亭子里的长凳上坐下。
几位妈妈互相打了招呼,自然而然地开始聊起孩子的趣事。
“我们家那个也是,非要下来踩水坑,说是什么‘探索雨后的奥秘’。”小雨妈妈摇摇头,眼里却满是宠爱。
“孩子嘛,就喜欢玩水。”另一位妈妈说,“我儿子昨天趁我不注意,居然用盆接雨水在阳台上玩,弄得满地都是水!”
大家笑作一团,来来突然觉得连日的阴郁心情明朗了许多。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太多顾虑,反而忘记了最简单的快乐。
那边,小来和小雨已经开始了她们的“探险”。
“看我找到了什么!”小雨神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可以装雨水!妈妈说雨水最干净了!”
小来羡慕地看着:“真好看!我们可以用雨水做魔法药水!”
“对!我知道哪里有最干净的雨水!”小雨拉着小来的手,跑到一棵大树下,“树叶上的雨水最干净了!”
两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叶片上的水珠,专注得像在进行什么科学实验。
“你们在做什么呀?”又一个声音加入进来,是住在隔壁楼的小男孩明明。
“我们在收集魔法雨水!”小来神秘地说,“要用来做魔法药水!”
明明好奇地凑过来:“真的能做出魔法药水吗?”
“当然!”小雨信誓旦旦,“我奶奶说,雨水是天上的眼泪,有神奇的力量。”
“那我能一起吗?”明明期待地问。
小来看看小雨,小雨点点头:“好吧,但你要帮忙收集雨水。”
于是探险队又多了一名成员。明明跑回家拿来了自己的“装备”——一个小网兜和一只塑料桶。
“我们可以用这个捞水里的东西!”明明自豪地展示他的工具,“说不定能捞到宝贝呢!”
孩子们兴奋地开始他们的“寻宝之旅”,在每个水洼里打捞,不时为发现一片特别的叶子或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而欢呼。
来来看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样子,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候没有这么多电子产品,下雨天和小伙伴们踩水坑、捉蜗牛就是最大的乐趣。
“现在的孩子真可怜,平时都没什么机会这样玩。”小雨妈妈似乎看穿了来来的心思,“不是补习班就是兴趣班,连玩的时间都是规划好的。”
“是啊,”另一位妈妈接话,“我给我家孩子报了四个班,有时候想想都觉得心疼,可是不报又怕他输在起跑线上。”
来来沉默着。她也曾经为是否给小来报更多班而纠结,生怕女儿落后于人。但此刻,看着小来脸上灿烂的笑容,她突然觉得,或许让孩子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比什么都重要。
“妈妈!快来看!我们发现了一只蜗牛!”小来兴奋地跑来,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
来来蹲下身,看见女儿手心里果然有一只小小的蜗牛,正缓缓伸出触角。
“真漂亮!”来来由衷地说,“它的壳纹路真特别。”
“我们可以养它吗?”小来期待地问。
来来犹豫了一下:“蜗牛属于大自然,我们应该让它留在自己的家里。”
小来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就养一天也不行吗?”
“小来,如果你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见不到妈妈,会不会害怕?”来来轻声问。
小来想了想,点点头:“那我还是把它放回草地上吧。”她小心地把蜗牛放在一片湿漉漉的草叶上,“再见,小蜗牛!”
来来看着女儿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小来或许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多才多艺,但她有一颗善良体贴的心,这比什么都珍贵。
“我们来玩捉迷藏吧!”明明提议道,“雨后最好藏了!”
孩子们立刻响应,开始划拳决定谁先当“鬼”。最后小雨输了,她捂住眼睛开始数数,其他孩子四散躲藏。
小来拉着妈妈的手:“妈妈你也玩嘛!”
来来摆摆手:“妈妈老了,跑不动了,你们玩吧。”
“不嘛不嘛!”小来撒娇道,“就玩一次!”
其他孩子也围过来:“阿姨一起玩嘛!”
来来拗不过孩子们的热情,只好加入游戏。当她蹲在一丛灌木后,听着小雨数数的声音,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十、九、八...”小雨数得很慢,给足大家躲藏的时间。
来来忍不住笑了,想起自己小时候玩捉迷藏,总是偷偷作弊,多数几下好让伙伴们藏得更隐蔽。
“...三、二、一!我来找啦!”小雨开始搜寻。
来来屏住呼吸,看着小雨从她面前经过却没有发现她,竟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找到明明啦!”小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来来悄悄换个位置,却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
“什么声音?”小雨立刻警觉地转头。
来来赶紧蹲下,心里暗笑自己居然这么投入。
最终,所有孩子都被找到了,只剩下来来还没被发现。
“小来妈妈藏得真好!”明明惊叹道。
孩子们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来来。其实来来就躲在一棵大树后,看着孩子们焦急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阿姨会不会回家了?”小雨担心地问。
小来肯定地摇头:“妈妈不会不告诉我就回家的!”
来来心里一暖,决定不再逗他们了。她轻轻咳嗽一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找到啦!”孩子们欢呼着跑过来,“阿姨真会藏!”
来来笑着从树后走出来:“是你们找得不仔细哦!”
小来骄傲地抱住妈妈:“我妈妈最厉害了!”
那一刻,来来觉得自己的心被幸福填得满满的。
天空又开始飘起细雨,但孩子们玩得正嗨,谁也不愿意离开。
“再玩一会儿嘛!”小来恳求道,“就一会儿!”
来来看看时间,才下来不到一小时,确实还早。雨也很小,像是随时会停的样子。
“好吧,再玩十分钟。”来来妥协道,“不过不能跑远,就在亭子附近玩。”
孩子们欢呼着答应了,又开始新的游戏——这次是“雨滴接力”,用树叶接住雨滴,看谁的树叶先装满水。
来来回到亭子,和其他妈妈们继续聊天。
“你们家小来真懂事,”小雨妈妈羡慕地说,“刚才还主动把蜗牛放生了。我们家那个上次非要养毛毛虫,结果忘了喂,唉...”
“孩子嘛,都是三分钟热度。”另一位妈妈安慰道,“我儿子还曾经说要养小金鱼,结果第二天就忘了,还是我天天在喂。”
大家又笑了起来。来来突然觉得,这种妈妈之间的聊天真的很治愈,让人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雨渐渐大了起来,孩子们不得不结束游戏,跑回亭子避雨。
“妈妈,我的树叶接了这么多水!”小来自豪地展示着她的大叶子,里面确实积了不少雨水。
“真棒!”来来由衷地称赞,“不过雨大了,我们该回家了。”
小来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好吧。小雨明明再见!”
孩子们互相道别,约定下次再一起玩。
回家的路上,小来一直兴奋地说个不停:“妈妈,今天太好玩了!小雨说明天如果下雨,我们还下来玩!明明说他有一个超级大的网,可以捞更多东西!”
来来听着女儿的叙述,心里暖暖的。虽然只是简单的玩耍,却给了孩子这么多的快乐。
“妈妈,为什么下雨天不能天天下来玩呢?”小来突然问。
“因为下雨天容易感冒啊,”来来解释道,“而且总是玩水,鞋子衣服都会湿。”
“可是下雨天玩特别有意思!”小来说,“平时下来玩都没有蜗牛,也没有那么多水坑!”
来来笑了:“那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如果天天都能这样玩,就不会觉得特别了。”
小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妈妈,你小时候也这样玩吗?”
“当然啦,”来来回忆道,“妈妈小时候住在乡下,下雨后和小伙伴们去田里抓青蛙,去小河边看涨水,比你们玩得还疯呢!”
“真好啊!”小来羡慕地说,“我也想去乡下玩!”
“好啊,暑假妈妈带你去外婆家,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太好了!”小来欢呼起来,雨靴踩进一个水洼,溅起一片水花。
这次来来没有责备她,反而跟着笑了起来。
回到家,来来帮小来换下湿衣服,用干毛巾仔细擦干她的头发。
“去洗个热水澡,不然要感冒了。”来来嘱咐道。
小来却拉着妈妈的手:“妈妈也淋湿了,妈妈先洗!”
来来有些惊讶,小来今天格外体贴。
“妈妈是大人,没关系,你先洗。”来来柔声说。
“不嘛,”小来固执地摇头,“奶奶说,关心别人的人最值得被关心。妈妈刚才陪我玩,还让我踩水坑,妈妈先洗!”
来来感动地抱住女儿:“那这样,我们一起洗好不好?省水又省时间。”
“好!”小来开心地答应。
浴室里热气蒸腾,来来帮小来洗头,小来则坚持要帮妈妈搓背。虽然手法笨拙,但来来的心被女儿的爱意填得满满的。
洗完澡,来来泡了两杯热巧克力,和小来一起坐在窗前看雨。
雨又大了起来,敲打着窗户,但此刻听起来不再令人烦躁,反而像是一首柔和的催眠曲。
“妈妈,为什么下雨天有时候让人觉得郁闷,有时候又觉得很开心呢?”小来捧着热巧克力,突然问出一个颇有哲理的问题。
来来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同吧。当我们被困在家里不能出去时,雨就让人郁闷;但当我们在雨中找到了乐趣,雨就变得可爱了。”
小来点点头:“就像今天,虽然下雨,但是我和小雨明明玩得特别开心!下雨天也变得可爱了!”
“对,”来来微笑着说,“重要的是我们用什么心态去看待它。”
小来啜了一口热巧克力,嘴角沾上了一圈奶油:“妈妈,我决定了,以后下雨天也要开开心心的!”
“好啊,”来来擦掉女儿嘴角的奶油,“那下次下雨,妈妈还带你下去玩。”
“真的吗?”小来眼睛一亮,“拉钩!”
来来伸出小指,和女儿拉钩约定。窗外雨声渐沥,室内却温暖如春。
那天晚上,小来在日记本上画了一幅画:雨中有三个小朋友在玩耍,旁边还有一个大人躲在树后。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今天下雨,但是我很开心。妈妈陪我玩捉迷藏,我找到了蜗牛。雨水是天上的眼泪,有魔法。”
来来看着女儿的日记,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突然意识到,作为母亲,自己能给女儿最好的礼物不是昂贵的玩具或补习班,而是陪伴和快乐的回忆。
雨还在下,但来来不再觉得压抑。她知道,每个雨天都可以成为特别的记忆,只要有爱和陪伴。
睡前,小来搂着妈妈的脖子轻声说:“妈妈,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之一。”
“为什么是之一?”来来好奇地问。
“因为每天和妈妈在一起都是最开心的一天!”小来甜甜地说。
来来抱紧女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这个连绵的雨天,因为有了女儿的陪伴和欢笑,变得格外珍贵。
夜深了,雨声渐渐变小,最终停了下来。月光从云层缝隙中洒落,预示着明天可能会是个好天气。
但来来已经不再担心天气如何。因为她知道,无论晴天雨天,只要和女儿在一起,每天都可以创造美好的回忆。
“晚安,我的小宝贝。”她轻声说,为女儿掖好被角。
“晚安,妈妈。”小来在梦中呓语,“明天还下雨就好了...”
来来笑了,轻轻关上台灯。在黑暗中,她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音乐。
这个雨天的下午,将会成为她记忆中又一颗闪亮的珍珠,串联起作为母亲的所有苦乐酸甜。
而明天,无论是否下雨,都将是新的一天,充满新的可能和新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