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苑内,秋桃溪看着眼前这个眼中已经失去了神采的姐姐,那颗本就充满了悲伤的心更是被狠狠地揪了起来,疼得厉害。
她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憔悴的姐姐。
那头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乌黑秀发,此刻正凌乱地披散在她的肩头。
一双总是平静如水的温柔眼眸,此刻也早已是空洞无神,看不到半分的光彩。
纤秀而又单薄的身子更是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仿佛随便来一阵风便能将她给轻易地吹倒。
那模样十分的凄惨。
方才,在正堂之内,那个疯魔了一般的姐姐,虽然看起来吓人,可至少还带着几分活人的激烈情绪。
可现在......
现在的秋莞柔,却像是早已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槁木死灰一般,连自己这个最是亲近的妹妹已是走到了她的身边,都没有半分的察觉。
秋桃溪的心中猛地一痛。
她连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极为轻柔地摇了摇秋莞柔那单薄的肩膀。
“姐姐,”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哭腔,“你......你不要再伤心了。哥哥他......他已经好了!”
秋莞柔那本已是如同死水一般的眸子里,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猛地便爆发出了一阵惊骇。
她如同一个即将要溺死的人,猛地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秋莞柔猛地转过身来,伸出双手死死地抓住了秋桃溪的肩膀。
那力道之大,竟是让秋桃溪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真的吗?!”秋莞柔看着自己的妹妹,那双本已是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疯狂的希冀,“你......你不曾骗我?!”
秋桃溪被她抓得生疼,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连忙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是真的!是真的!”秋桃溪急切地说道,“幼翎她......她方才寻了一位极为厉害的神医过来!那位神医说了,哥哥他最多一个月便就能醒过来了!”
“——太好了......”
在得到了这个肯定的答复之后,秋莞柔那根早已紧绷到了极致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她松开了抓着妹妹的手,整个人便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瘫倒在了那冰冷的地面之上。
可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太好了......”秋莞柔不住地喃喃自语着,“诚弟没事就好......”
秋桃溪按了按自己被抓得生疼的肩膀,看着眼前这个正因为哥哥无事而喜极而泣的姐姐,心里竟是在不自觉间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看来......
——姐姐她和哥哥才是真爱啊。
——自己......怕是真的,就只是个多余的挂件罢了。
秋桃溪看着秋莞柔那副喜悦的模样,终究还是没能忍心告诉姐姐其实哥哥还会有后遗症。
......
秋莞柔在地上坐了许久,才终于从那巨大的狂喜之中渐渐地缓过神来。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那张本还充满了憔悴的脸上,神情却是变得无比坚定。
“诚弟他现在怎么样了?”她看着秋桃溪问道,“你......你怎么没有守在他的身边?”
她说着,便要努力地支撑着自己那酸软无力的身子,从地上站起来,朝着清风小筑的方向走去。
秋桃溪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母亲她早已安排了很妥当的人在那里守着了!”她无奈地说道,“姐姐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不行!”秋莞柔却是极为固执地摇了摇头,“若是......若是诚弟他醒了过来,睁开眼,却没能看到一个家人在他的身边,那他定然会很失落的。”
“我的好姐姐啊!”秋桃溪简直是哭笑不得,“那位神医说了,哥哥他至少也要一个月之后才能醒过来!难道,姐姐你要就这么不眠不休地守着他一个月吗?!”
秋莞柔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那颗火热的心,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又渐渐地冷却了下来。
是啊。
一个月......
秋莞柔重新坐在了地上,她已经没气力了,本已重新燃起了神采的眸子里,又一次被无尽的无力感给彻底地占满了。
“可是......”她看着自己的妹妹,那声音里充满了迷茫,“我除了这样,还能为诚弟做些什么呢?“
“我只会......只会给他添麻烦,却一点儿的忙都帮不上。”
“姐姐你再怎么说,”秋桃溪听完,却是没好气地说道,“也总归是比我强吧?我才是那个什么用场都派不上的呢。”
她本是句安慰。
可谁知,秋莞柔听完,竟是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啊。”
“......”秋桃溪被她这一下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顿了顿,才撇着嘴说道:“好了好了!姐姐你还是先好生地休息吧!你若是再把自己给熬坏了身子,那才是真的在给哥哥添麻烦呢!”
秋莞柔便也就这么由着秋桃溪,将自己给扶到了床榻之上。
许是真的太累了。
她才刚一沾到枕头,便很快地沉沉睡去。
秋桃溪看着姐姐睡着时依旧是眉头紧锁的娴静睡颜,内心百感交集。
她忽然觉得,自己若是真的嫁给了哥哥。
那便会有种将本该是属于姐姐的东西给硬生生地抢了过来的负罪感。
秋桃溪正这般想着,便要转身悄悄地离去。
可她的衣角却被一只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温润柔荑给轻轻地拉住了。
秋桃溪回头望去,便见自己的姐姐不知何时竟是又睁开了温柔如水的眼睛。
“桃溪,”秋莞柔柔声说道,“你......你也在姐姐这里休息吧。”
......
与此同时,成国公府之外。
一辆看起来并不如何起眼的马车,正安安静静地停靠在不远处的街角。
车帘被一只纤纤玉手缓缓地掀开。
从中走下了一个身着淡紫色裙装的款款身影。
这人正是陆知微。
她看着眼前这座虽然早已是来过了数次,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的府邸,温婉的脸上充满了纠结与慌乱。
她在府门之外来来回回地徘徊了许久许久。
就在门口的那些侍卫们都想着要不要上前去,问问这位看起来便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姑娘究竟有什么情况的时候。
却见陆知微猛地一跺脚。
她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一咬牙,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地说道:
“——罢了!”
“左右我也不讨厌他。”
“给了......就给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那府里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