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ro的欢呼声还在庭院里回荡,像是一串串被阳光染成金色的风铃。
她抱着我的胳膊,小脑袋靠在上面,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着监工的细节,比如要给最先长出欧润吉的树颁发一朵小红花,还要教小鸟们唱赞美欧润吉的歌。
这片刻的安宁,美好得仿佛能将世间一切的阴暗与残酷都隔绝在外。
我任由她摇晃着,嘴角噙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见的笑意。
为她实现这个愿望,看着她为此而雀跃,这种感觉比单纯地获取力量、征服世界要来得更加充实。
这或许就是“有之法则”在我心中最真实的体现——从虚无中创造出让她快乐的“存在”。
然而,这脆弱的平静,就如同一面被精心擦拭的镜子,在下一秒,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无形的波纹彻底震碎。
“嗡——”
那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一种直接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就像一根冰冷的钢针,毫无征兆地刺入我意识的最深处。我整个人瞬间僵住,连带着嘴角的弧度也凝固了。
这股波动,来自于我留在铁砧大叔摊位上的那只听风蛊。
跨越了无尽的世界壁垒,它正用尽全力,向我传递着一道焦灼、急切到近乎燃烧的讯息。
“人~?你怎么了?”
doro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她停下了摇晃,仰起小脸,那双粉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解。
我身上那瞬间收敛的、如春日暖阳般的气息,和陡然升起的、宛如万载玄冰的森然杀意,形成了她无法理解的剧烈冲突。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闭上了眼睛,将全部心神沉浸在那道穿越时空而来的讯息之中。
铁砧大叔那标志性的、略带沙哑和金属质感的声音,此刻却扭曲而急促,仿佛正从一场剧烈的风暴中心艰难地挤出来:
“小子!出大事了!听着……兽神工会……几乎是全体出动!他们疯了……用了一件五阶的禁忌道具,叫‘万界之锚’……正在强行开辟一条直达你所在现世的‘世界隧道’!他们的目标……目标是……收回他们会长很多年前……亲手播下的‘种子’!”
讯息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听风蛊传递来的波动因为能量耗尽而彻底断裂。
但我已经不需要更多的信息了。
“种子”……
这两个字,如同创世的惊雷,又像是灭世的钟鸣,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
它将我之前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疑虑,用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狠狠地钉死在了现实的十字架上。
原来如此。
地球的超凡复苏,巨兽的诞生,异能者的觉醒……这一切,果然不是天灾,甚至不只是一场入侵的前奏。
这是一场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播种”与“耕耘”。
兽神工会的会长,在很久以前,就将他的“种子”——也就是那能改造生物、催生巨兽的“万能腺”——投放到了这个世界上。
然后,他就像一个极有耐心的农夫,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种子发芽,生长,等待着这个世界的生态被彻底改造,等待着无数生命在厮杀与进化中积累能量,最终,等待着整个星球的“文明”与“生命力”都达到成熟的巅峰……
然后,前来“收获”。
他们不是要占领,不是要奴役。
他们是要将整个地球,连同其上所有的生命、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法则,一同炼化!
炼化成一枚能助他们会长突破更高境界的“世界之果”!
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深处,再无一丝一毫的温度。
那是一种纯粹的、绝对的“无”。
一种要将某个存在从概念层面彻底抹除的、最本源的意志。
我之前对兽神工会的猜测,还是太保守了。
他们不是苍蝇,不是害虫,他们是一群以世界为食粮的蝗虫。
而我的家,我与doro此刻所站立的这片土地,我们所珍视的这一切,都只是他们盘中的一道菜。
“人~,你的脸……好冰。”
doro的小手轻轻贴上我的脸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害怕。
她能感受到,从我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杀意,而是一种足以冻结时空、令万物归寂的恐怖意志。
我低下头,看着她那双写满忧虑的眼睛。
我伸出手,用指背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与我此刻的心境截然相反。
“doro,”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述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们本来打算去开垦一片果园。”
“嗯……”
doro小声地应着,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但是现在,”我顿了顿,目光穿透了庭院的枝叶,穿透了建宁市的上空,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正在被强行撕开的世界壁垒,看到了那条通往此世、散发着贪婪与毁灭气息的漆黑隧道,“有一大群蝗虫,想要赶在我们之前,把整个果园,连同泥土和种子,全都吃掉。”
我收回手,掌心中那股“无”之法则的力量,在悄无声息地律动着。
“所以,计划要改一下了。”
我看着doro,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不去种树了。我们去杀虫。”
“杀……虫?”
doro在我怀里小声地重复了一遍,那双本该闪烁着期待光芒的粉色眼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很聪明,远比外表看起来要敏锐得多。
她知道,能让我用这种语气说出的“虫”,绝不是花园里那些嗡嗡作响的小东西。那是一种能将我们刚刚规划好的,种满欧润吉树的美好未来,连根拔起的可怕存在。
我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庭院里的风拂过,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卷起几片枯黄的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儿,像是在为这即将逝去的安宁做着最后的告别。
那张画着秋千设计图的纸张被风吹得微微颤动,上面用稚嫩笔触描绘的梦想,此刻显得如此脆弱。
“对,杀虫。”
我柔声回应,指尖划过她的背脊,试图用我的体温驱散她心中的寒意,“一群很贪心、很讨厌的蝗虫。它们想把我们的家,我们脚下的土地,还有未来将要种下的所有欧润吉树……全部都吃掉。一颗都不留。”
我用她最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着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家园保卫战。
doro不再说话了,只是将小脸埋进我的胸膛,小小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襟。
我能感受到她身体轻微的颤抖,但那颤抖中,却也带着一丝决然。
她知道,只要我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而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抬起头,目光不再局限于这个小小的院落。
我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在一瞬间覆盖了整个星球。
化神期的庞大神念与无之法则的感应力交织在一起,让我得以从一个超越三维的视角“俯瞰”这个世界。
我能“看”到北极冰盖下沉睡的洋流,能“听”到亚马逊雨林中每一片树叶的呼吸,能“触摸”到撒哈拉沙漠深处每一粒沙砾的温度。
整个地球的脉搏,都在我的感知中清晰地跳动着。
就在这和谐的律动中,一个刺耳的、极不协调的杂音,猛然闯了进来。
那是一种空间被强行撕裂、世界规则被野蛮扭曲的哀嚎。
源头,在南半球那片被巨兽占据的红色大陆——澳大利亚。
我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片大陆的正上空,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巨大漩涡正在成型。
它就像一个寄生在世界胎膜上的癌变肿瘤,疯狂地抽取着周围空间的能量,一条由纯粹的毁灭与贪婪构筑的漆黑隧道,正在以“万界之锚”为坐标,强行贯穿维度壁垒,降临于此!
他们甚至懒得掩饰自己的意图,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收割的镰刀对准了这颗星球最脆弱也最混乱的地方。
那里是巨兽的天堂,也是他们“农场”中,最先成熟的“庄稼”。
我收回了神识,整个过程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我掏出一部特制的卫星电话,这是龙国为了方便随时联系我而给的最高权限设备。
我直接拨通了班雨笙的号码,电话几乎在响起第一声的瞬间就被接通。
“是我。”
不等对方开口,我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最终的敌人来了。地点,澳大利亚。现在,立刻,动用你们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对整个澳大利亚大陆,执行最高级别的物理封锁和信息封锁。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派任何人进入,你们来了,只是送死。”
电话那头的班雨笙呼吸猛地一滞,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惊骇的表情。
但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明白!”
没有一丝犹豫,只有两个字,代表着一个国家机器将为此全力运转。
挂断电话,我将它随手扔在石桌上。
我低下头,看着怀里的doro,她已经抬起了头,眼中的害怕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准备和我一起去冒险的坚定。
“人~,我们现在就去吗?”
“嗯。”
我点了点头,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刘海,“不过在出发前,我们得带上最重要的补给品。”
我说着,拉起她的手,走进了厨房。
我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满满一袋金黄色的欧润吉。
我将袋子塞进她的怀里,看着她下意识地抱紧,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拿着,这是我们的战略物资。”
我轻声说道,“杀虫,会很累的。”